幹淨整潔的心理問診室內
宋希望看著眼前帶著黑眼鏡禿發的老頭,心裏莫名感到一陣慌亂
“李醫生,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疾病啊?”
李陽看著麵前的報表,手裏還不斷摁著鼠標,說道:
“對於你剛才描述的情況呢,其實還不算很準確,您說就是會看見一些類似蜘蛛啊,亂碼,還有你亡故的親人,
這些都是一些預兆,可能說你是近期經曆了某些重大的變故,或者是看到了一些恐怖的畫麵,都有可能在你的腦海裏造成這種投影”
他扭過頭,開始認真地盯著宋希望的眼睛,嚐試舒緩地與她溝通:
“放輕鬆,最近有沒有感覺到呼吸困難或者莫名感到煩躁,習慣性地忘記一些事情?”
她直接忽略了醫生的問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宋希望有些著急,毫無知覺地自己扣著手,問道:
“還有就是,明明每次我都想告訴自己那是幻覺,是假的,但是在現實中的確有痕跡證明它是真實發生的
就像楊瑩的死,手術室外的水瓶,還有我外婆房間裏淩亂的床頭櫃,這些怎麼造假呢?”
醫生見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是不是失眠了挺久?”
“大概三四天,從接到我外婆去世的消息開始……”
李陽扶了下眼睛,一副了然的樣子:“這就合理了,你睡眠不足當然是可能會引起幻覺的”
“不可能,想我當年熬夜背完法理學和憲法,第二天還頭腦清醒地通過了法考
但是即使是那樣,我也沒有遇到過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李醫生沉默了,想再說些什麼
宋希望抿了抿嘴,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您沒經曆過那樣的考試周嗎?”
李陽心裏在流淚,突然想起了那段痛苦的求學時光
謝謝你啊,讓我這個心理診師破防了
她見醫生不說話,猶豫了半刻,還是說出口:
“其實這種情況還有一次”
李陽突然豎起了耳朵,看她能說些什麼更離譜的事兒來
“是在高三那一年”
——
2006年4月3日
伊萬不告而別,我討厭他,祝他以後都不順意。
17歲的宋希望在日記裏這樣寫道
這是她寫過的最長的一篇日記,在伊萬不告而別之後,她用來紀念那段傷痛的青春而留下的痕跡
雖然聽起來有些幼稚,但宋希望真的記了很多年,他們分離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噩夢:
和醫院裏的那個夢一樣,伊萬被抓走了,再也沒回來
醒來後她真的很害怕,仿佛真的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一樣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是日記奏效了,內心隱隱不安,趕緊爬下床重重的用黑筆劃掉了“不順意”三個字
現在看來,那可能真的預示這什麼
醫生聽了她的話,隻道是平常:“宋女士,我說過,您太焦慮了,或者說出現了您某種應激性障礙,才導致頻繁出現‘幻覺’
比較您做噩夢的時間,像是高考時期,失戀,失去親人,這些都是極強的高壓環境刺激”
宋希望卻不這樣認為,這個醫生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我想問到底為什麼夢裏的意象會真實地反映到現實生活中?
我為什麼能提前預知某些不好的事情?醫生請您給我一個答案!”
她的語氣強硬,忘了自己現在是看病的病人,而不是與人唇槍舌戰的律師
李醫生勸她冷靜下來:
“您先去做個心電圖和CT,好嗎?至於細節和您的恢複方案,我們之後在治療期間可以相互討論”
宋希望倏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解開襯衣扣子,把手臂上的淤青露給他看
“那這個能怎麼解釋?
我的床上多了許多紅蜘蛛,這些就是它們咬的
這些蜘蛛我在楊瑩死去的手術台上也見到過,這就是證據那根本不是幻覺——”
“等等!”
李醫生推了推眼睛,靠近了一些,三百六十度欣賞了下她光潔無暇的手臂,攤了攤手,勉強的笑了笑
“宋小姐,您還是盡快去檢查一下肝腎功能還有聽力測試,別忘了還有CT,報告出來了就拿來給我看,
要是有需要現在我可以幫你聯係一下精神科的白主任,我跟他還是蠻熟的”
宋希望覺得自己真的被冒犯到了,她低頭指著手臂
“我——”又覺得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隻能氣的拿著包走了出去,啪得一下重重的關上了門
隻留的李醫生坐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
——
“說我是神經病,他才有病呢?是瞎了嗎這麼大個傷口看不見?”她嘀咕了大半路,回病房的路上看見了伊萬
他還是打扮的清新俊逸,身姿挺拔,站在護士站,可謂萬花叢中一點綠
宋希望看到他不知道哪來一肚子火,就更生氣了,偏他又是個沒眼力見的,這個節骨眼湊上來找罵
“喲,希望同學,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其實剛剛伊萬目光一直瞥著她,從心理問診室出來他就瞧見了
這時候再找罵就真的是不想關係和緩了,偏偏他就是賤的,不合時宜地問了句:
“生病了?”
“你他媽的才生病了呢,說誰有病呢?”
她的聲音有些大,引得護士站的女護士們側目,有些鄙夷的看著她
伊萬被罵了也不生氣,宋希望很少罵人
在他印象裏,她很少哭,很少笑,很少害怕,也很少有情緒,柔軟的發絲總帶著一股香氣,那是17歲的宋希望
如今看來,她變了,但是這樣的她,其實更添幾分生氣,他不介意
宋希望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不知怎麼的仿佛氣焰減了一半,心裏念叨著:
宋希望,你怎麼了?這還是你嗎?
怎麼說兩句還跟醫生嗆起來了呢?你去心理科診所不就是為了治病的嗎?
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難道不存在啦?要相信科學啊!!!
想到這她又折返回去,這次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