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悄然侵入，令人毫無招架之力。
陳泰從來沒有想過，他這樣的人，也會躺在病床上，渴望著有人來陪他聊幾句。
哪怕隻是簡單的鬥鬥嘴，換掉他床頭的鮮花。
有煙火氣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活。
一個人太寂寞，睜眼閉眼都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痛苦不斷彌散。
其實來看陳泰的人很多，什麼類型的都有。
有些話說得很好聽，可陳泰太清楚他們心裏的小九九。
他知道他們隻是在敷衍和討好，並不是真的關心。
真的關心假的關心，說實話陳泰不是很在意。
可事到如今，他躺在床上，那些人關注的東西無法滿足他最基本的需求。
他不想知道自己的場子賺多少錢，也不想知道外麵有多少產業需要拯救，更不想聽誰的承諾。
他隻是想有人問問他的痛苦……
他隻是想有人真正關心他的身體，而不是他的權勢。
所有人都是為了他的權勢，假惺惺的問幾句他的身體。
他們畏畏縮縮，又當又立的樣子，甚至不如高啟強來得坦蕩。
此刻的陳泰，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被高啟強溫水煮青蛙了。
隨後的日子，高啟強和沈葉去醫院的次數更加頻繁，隻要有空兩人都會去醫院轉一轉。
高啟強雖然嘴上不好聽，但是會盯著護工給陳泰清理身體，也會仔細核對藥物，甚至會親自打掃衛生。
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高啟強拿出一張輪椅，把陳泰放上去，推著他在醫院裏散步。
陳泰在病房待得太久，外出一次竟生出些許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看到沿途有不少病人被家屬推著出來曬太陽，那闔家溫情脈脈的模樣，讓他這個孤寡老人心生羨慕。
“泰叔，很羨慕？”
陳泰冷哼一聲，覺得高啟強在看他的笑話。
“羨慕什麼？我這輩子得到的東西，有的人做夢都不敢做。我有什麼好羨慕的，在京海有什麼人值得我羨慕！”
高啟強嗬嗬笑道：“是，您不羨慕，不羨慕您還解釋那麼多。我雖然沒什麼文化，也知道有個詞叫欲蓋彌彰。”
習慣成自然，如今陳泰麵對高啟強的揶揄，都懶得生氣。
“你小子就是專門給我添堵的？”
“我哪有那麼空？我就是關心您的身體，畢竟您養了小葉那麼多年，最基本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陳泰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算你還有良心，陳書婷那小丫頭……算了不說了……”
“幹嘛不說？泰叔您也可以跟我說說小葉以前的事情。”
陳泰麵無表情，“不說，我才不告訴你。”
高啟強悶笑，“行行行，您不愛說就算了，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當下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小葉的前小半段人生，或許他缺席了。
可後麵的人生，他都會陪在她的身邊，直到他們都老去。
陳泰多少有點叛逆，高啟強不想聽了，他卻有了傾訴的欲望。
人老了，就樂意回憶從前，不斷美化過去的歲月。
“陳書婷她沒有認識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陳泰記憶裏的陳書婷，個子小小的，眼睛亮亮的。
她像一隻狼崽子，對陌生人呲牙的那種。
她的性格很野也很冷，但是很聽話，尤其是很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