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遲疑,孫野將行李盡可能的精簡,隻攜帶了一些必需品。一瓶水,一身厚衣服,幾盒餅幹和一個充電寶就開始行動了。
他先是從貓眼裏向外張望,確定樓道裏安全後便打開了客廳門躡手躡腳地來到了樓下。
十一月份的東周市的白天還算得上溫暖。但一入夜,冰冷的氣體就從泥土中鑽出,肆無忌憚地叮咬著行人的皮膚。
微風輕拂棕櫚樹葉發出有節奏地沙沙聲,有一些路燈不知道什麼原因忽明忽暗,陰影也在這時隨著變大變小。
孫野從一片黑暗的地帶迅速地挪移到另一片黑暗的地帶,他盡量小心以避免發出任何聲音——雖然對那些怪物了解不多,但它們會追逐聲音這一點毋庸置疑。
沒多久,孫野住的小區就被他遠遠地甩在了後邊。他一路上保持低調、無聲、盡量不讓自己顯眼。也正是這種謹慎的態度使得他躲過了在馬路上、商店裏三五成群地怪物。
看著那些怪物的模樣,孫野心中在恐懼之餘不免也有一些悲傷,特別是當他看到一對父母牽著他們的孩子,這樣一家三口在一個賣肉糖葫蘆的小攤前的時候——想當年自己也是這個樣子,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父母給自己買好吃的。現在這一家卻是遭此橫禍,變成了這副模樣,實在令人悲從心來。
孫野從月亮正懸於夜空的時候就一直不停歇地走,直到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黑暗被逐漸稀釋,月亮也悄然隱去了身影。但這對於他而言並不是個好消息,失去了黑暗的庇護,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了。此時此刻若是就這樣暴露在那些怪物的視野中的話,天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也許會安然無恙,但也可能會被它們撕成碎片,或者更糟——變得和他們一樣,成為可怖的怪物。孫野一點也不想賭。他發誓一定要活著回到家鄉,即便最終難逃一死,自己的身體也要回歸將自己養育成長的家的土壤。但前路漫漫,不知會是一路暢通還是布滿荊棘。
孫野也不多想,因為他知道,對恐懼的過分思量容易導致退縮。這種退縮雖然可能更安全一些,但也會讓人錯過很多關鍵的機會。他要做的就是盡量憑借著自己的感覺去選擇更有機會達成自己目的的道路。
太陽逐漸升高。超過七個小時不停歇地跋涉,孫野已經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同時,他的腳也有些不堪重負,甚至已經磨起了水泡。但說來奇怪的是,自從六點鍾以後那些怪物似乎全都消失了,本來大街上應該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者商店中零零散散呆站著的那些,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孫野一邊疑惑,一邊尋找可以落腳休息的安全的地方。長時間的頹廢生活使他的體力衰退嚴重,另一方麵,這一段路程他為了躲避怪物而不能去走大路,隻能走一些非常消耗體力的平日裏行人無法通行的地方,比如橋洞、火車道、自然公園裏的山。
幸運的是幾乎所有的商店和鋪麵都是開著門的,孫野從商店裏拿了幾袋糖果、包裝食物和水。
旅店也不難找,一家整潔明亮的名為‘灰狼’的旅店最終被孫野選做了落腳點。他打算先在那裏修整一會兒,補充一下體力然後再繼續朝著火車站出發。畢竟雖然現在那些怪物消失了,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狀況尚未可知。如果真的需要與那些怪物競速,充足的體力是必不可少的。
孫野進入旅館,想借助前台的係統給自己開一間房間,但電腦怎麼也打不開。孫野連忙去開燈,結果不出所料——停電了。沒有了人類的維持停電是必然的,除了少部分重要設施以及自發電係統外,整個城市都將陷入無電狀態。因此孫野隻能無可奈何地在大廳沙發上暫時休息一會。當然,這也不壞。實際上,如果真的再次出現怪物,在大廳起碼能夠先知先覺,有逃生的機會。
孫野把行李背包倚靠在沙發邊上,給家裏打了通電話,確認老家依然無恙,吃過了從商店裏拿的食物。然後他伸了個懶腰,雙手一擺和著衣服,連鞋子也沒脫就躺在了沙發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現在是清晨,綿柔的陽光伴隨著和熙的微風吹過街道,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平和充斥著整座城市。可就在昨日,公路上、立交橋上還車水馬龍;超市裏、醫院中還人聲鼎沸。
河流依然在有條不紊地衝刷著岸堤,魚群在其中歡快地奔騰,似乎是在慶祝釣魚者的失蹤。野鴨們三五成群,它們伴隨著蘆葦叢的起起伏伏自由自在地擊水、遊弋。
流浪的動物們也察覺到了往日裏它們最危險的敵人的消失,開始陸陸續續脫離藏身之所。垃圾桶、回收站、熟食店到處是它們的身影。
自然正在悄然接受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