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黃昏,夷州城中的氏別院。
這所氏別院其實本來應該是貞的居所,隻是貞因為常年在海上跑商,回來後又不願自己一個人獨居就常常住在甄那裏,圖的不外乎就是想找個伴。後來貞嫁給了陸仁,但本身的生活方式並沒有什麼改變,這次回來也還是選擇住在甄府中,因此這間氏別院總是空著的。反正空著也是空著,被貞騙來夷州的徐母便被貞安排在這裏暫時住下了。
陸仁與貞此刻領著徐庶來到了門外。看看天色不早,陸仁拉住了貞,向徐庶道:“元直,令堂便在這裏暫居。天色已經不早,我和夫人就先打道回府,不妨礙你們母子相見了。”
現在的徐庶早已經神色木然,聽了陸仁的話後心情複雜的望了陸仁與貞一眼,生硬的施了一禮道:“有勞陸夷州並夫人了,二位請自便。”
陸、雙雙還禮,登車離去。徐庶在門前目送馬車遠去,忽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來準備拍門。隻是手雖然拉住了門環,卻遲遲的拍不下去,因為徐庶現在的心很亂,亂到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麵對自己的母親。
許久,徐庶終於開始拍門,不過拍門的聲音很輕,輕到院中的人可能根本就聽不見……
門既然拍了就會有人聽得見,沒多久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來趕來開了門,看見徐庶後稍稍的楞了一下便問道:“先生何人?為何叩門?”
徐庶知道這是陸仁安排在這裏照顧老母地女傭。當下便拱手一禮道:“在下徐庶,來此尋母。”
“哦,是徐先生啊!陸夷州與別駕早就交待過我的,快請進來!老夫人她一直在等候先生。”
急急的把徐庶引到後麵花園,女傭高聲喚道:“老夫人,老夫人,徐先生他來啦!”
徐母此刻正在花園中麵帶微笑的修剪著花花草草,一聽到女傭的呼喊扔下花剪趕到門前。徐庶母子相見。徐母攀住徐庶的雙臂。上上下下的打晾了徐庶許久。忽然痛哭出聲:“元直,吾兒!這麼多年,娘總算又見到你了!”
徐庶當即向母親跪下,泣不成聲:“娘親,孩兒不孝,累得娘親掛念,實在該死!”
徐庶是在中平末年犯的事。而那時他才不過十三、四歲。現在已經是建安十三年,徐庶都二十九歲了。正所謂母子情深,這對母子十五年沒有見過麵,因此一見麵二人都哭得跟個淚人似地,連累得陸仁請來照顧徐母地三個女傭都在旁邊不住落淚。
好不容易都止住淚水,徐庶攙扶著母親在園中地石凳上坐下,自己侍立一旁,這對母子才開始訴說一些這十五年裏的事情。像什麼徐庶殺人後好友如何解救、襄陽如何求學。還有徐母那裏徐康是何時病故、徐母是怎樣一人求生之類的。這裏徐庶一直牢牢的記著陸仁的提醒。編了一段在襄陽怎樣與陸仁結識,之後追隨陸仁在泉州的謊話出來。徐母聽後不住的點頭,臉上又重露笑容。
說得也差不多了。徐母問道:“吾兒至此與為娘相見,不知陸夷州是否也同回了夷州?為娘素聞陸夷州賢名,有心想見上一麵,卻苦無機會。元直啊,你看是不是能挑個機會,帶為娘前去求見一次陸夷州,也好讓為娘當麵謝一謝陸夷州能不計你少年之過並用以為官之恩。”
“用以為官!?”
聽到這句話徐庶別提心裏麵有多別扭,心裏麵如同打翻了五味罐一般亂七八糟地。可不是嗎?自己本來在劉備手下幹得好好的,可陸仁玩了個手段就把他賺到泉州,現在為了保全老母的性命,逼不得已之下還得順著陸仁的意思與陸仁一起騙自己的母親,換作是誰心裏麵隻怕都不好過。再有就是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隻不過徐庶把這些壓在心底不願去想。
頓了頓,徐庶違心的接著騙母親道:“娘親有所不知,陸夷州管轄著夷、泉兩州,公務繁忙,平常根本就抽不開身來。這次帶孩兒來夷州麵見娘親,也是因為中秋佳節將近,難得的能抽出幾天時間來與想與家人團聚一下……娘親,如非必要就不要去叨嘮陸夷州了。”
“哦……”
徐母稍有些失望,不過轉瞬便逝,拉住徐庶地手道:“元直,為娘在夷州住了有半月地時間,常聽人提起陸夷州勤於政務,雖不及大禹那般三過家門而不入,卻也勞累到年不滿三紀發間已顯銀絲。方今亂世之中,似陸夷州這樣勤政愛民的諸候著實不多,吾兒當盡心輔佐,一則要好好報答陸夷州的知遇之恩,二則在陸夷州這樣地賢明諸候帳下為官,日後必能青史留名,好光耀我徐氏門楣。”
徐庶聞言隨即皺起了雙眉,臉露難色:“娘親……孩兒有事要稟明娘親知曉。”
“什麼事,說吧。”
徐庶猶豫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孩兒不敢欺瞞娘親,其實……”
“嗯?”徐母也查覺到了徐庶神臉有些不太對勁。
此刻徐庶真的很想把自己本來在劉備帳下效力,陸仁是怎樣騙徐母到夷州,再把徐庶賺到此間的事實說出來。可是一想起母親的為人,還有劉備的顯赫聲名、陸仁的多番叮囑,再就是下船後在碼頭遊玩時的一些雜事,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娘親,陸夷州把您接到夷州定居之後,孩兒……孩兒已向陸夷州辭去官職,隻想在夷州自率躬耕,好侍奉娘親左右,一盡孝道。陸夷州也已應允,並賜孩兒良田百傾……”
“啊——!?”
徐母在驚愕中站起身來,看了徐庶幾眼後突然勃然大怒。揚起手來就想給徐庶一記耳光,隻是沒有打下去,憤然怒道:“你這逆子,還不與我跪下!”
撲通——(徐庶跪下了)
徐母氣得在那裏來回踱了好幾個圈,硬是氣得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