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夢一抓子卿的手臂,怪道:“是雨痕姐在叫咱們。”
子卿回頭看時,雨痕的半個身子已探出飯店的牆角來,手裏舉著一串鑰匙在搖。他一摸褲袋,空空如也,那鑰匙串不知道怎麼遺落在飯店裏的。他稍一遲疑,若夢已經跑過去,從雨痕手裏接過了鑰匙又跑了回來。他攥著若夢遞與的鑰匙串,望著那邊的雨痕一笑,提高嗓音道:“謝謝!”
雨痕仍探著身子,笑道:“不要客氣。鑰匙可要帶好,不然真丟了,回屋裏就不方便了。”未等搭話,忽然搖搖手,說聲“再見”就縮回去了。
若夢上前在子卿眼前上下擺了擺手,調皮道:“子卿哥,雨痕姐早走了,你還盯著那裏幹什麼?”
子卿回過神來,故意撒手把鑰匙串掉在地上,然後彎腰拾起來當作掩飾,忽地一撥若夢的手臂,一本正經說道:“走吧,你說有數學題不懂做,咱們去研究研究。下午我要刷題,可別來煩我啊。”
若夢忽然打了一個哈欠,含糊不清地說:“我得睡個午覺。等你有時間我們再研究吧,也不急這一刻。”心裏想的卻是:請一次客就得到了一個免費的輔導老師,我太聰明了,太劃算了,可不能第一次就讓人心煩,得從長計議,細水長流。
正想著,子卿已經拐進了屋前的窄道裏,他於是往前追去。回到大廳裏時,子卿已經進屋裏關閉了房門,他站在廂門前“子卿哥,子卿哥”地叫了兩聲,子卿慵懶地回答道:“睡午覺了。”他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栓上門,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忽然一股困意襲來,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那邊廂房裏,子卿卻睡不著。他那穿透蚊帳盯著天花板的眼光老是模糊,就像放映機的投光似的把雨痕的一顰一笑放映在無形的銀幕上。她的眼神好像春風,撩過花叢時,顧盼之處紛紛花開:俏皮可愛的酒窩,好像蜜糖的漩渦,能把人吞噬甜到死而無憾。還有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忽然,子卿不自覺地翻了一個側身,雨痕的影像消失了,映入眼簾的是抽屜上的一堆堆書本與習題。他忽然坐了起來,心裏自責道:“我是鬼迷心竅了!父母辛辛苦苦勞作,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掙幾個錢供我上學,把我養得白白壯壯的,卻不去學習,不想著改變自己的命運,反而胡思亂想,兒女情長,我真是太對不起父母了!不成,一定要心無雜念,刻苦學習,考上大學,才不辜負老父老母的期望!”
這樣想著,便翻身下床,坐到抽屜前,手裏捏著筆管時,頭腦裏卻又出現了崔亦醒捂麵跑開的情形,不覺自語道:“為了擺脫她的死纏爛打,我當麵撕爛了她的情書,為的是能夠安心學習——相信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擾亂我的心。除了學習,一切都要清心寡欲,子卿,你能夠辦得到!”他攥著筆管的手猛地握成拳頭,向頭頂上方的空氣裏擊了一拳。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窗外的天光已呈午後的蒼茫。秋風偶爾送來世麵上的喧囂,子卿伏案用功,竟是充耳不聞。
不知又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房東的兒子在大廳裏叫喊:“若夢,若夢,開門,咱們釣魚去。”接著,門板“啪啪”直響。
不一會,聽見門板拉開的聲音,若夢想必還在惺忪中,細聲道:“有蚯蚓了沒有?”
“早挖了半瓶了,你看!”
接著是鎖門聲。若夢好像站在門前叫:“子卿哥,子卿哥,去釣魚不?”
子卿欲要回答時,早瞥見房東的兒子拽著若夢的手臂,從窗下鑽入小巷裏去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事,拉開抽屜抓起手表一看,時間已經過三點了。順手戴上手表,拉過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拉窗鎖門,搬出自行車,騎向大馬路上去。
他一邊騎車一邊想道:“與二姐約好三點到她家裏的,不想早過了三點了。二姐雖然嫁給了在法院工作的姐夫,經濟卻也不寬裕,可父親每次給她寄來我的夥食費時,她總要多添一些給我。兩個外甥還小,又常頭痛感冒的,都要耗錢……”正想著,身後忽然猛地“嘀——”響起汽車喇叭聲,把他嚇了一跳。定睛看時,才知道自行車偏離到機動車道上去了,趕忙調整方向,站起身來猛踩了兩圈車腳把,才又坐在車墊上騎向文瀾大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