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山,奇峻險絕人煙罕至。
此山距京城三百多裏,位於郊外赫連山脈的最深處,因山峰陡峭無路可攀被列為“死山”。
陸清月在山腳時被放下。
仰頭,千丈絕壁。
俯首,白骨森森。
八位蒙麵人將她圍在中央,冷睿眸光投射而來。
陸清月咽了咽唾沫,用力握緊竹棍。
蒙麵人彼此沉默對視,氣氛凝重。
陸清月想後退,“哢擦”踩碎一具骷髏,年代久遠的頭蓋骨像玻璃般脆弱。
站在壘滿骸骨的死山前她無所適從。
為首者突然指了指千丈絕壁問她,“害怕嗎?”
“怕……”陸清月腿軟,此處是她埋骨地?
蒙麵人似乎料到她答案,默契點頭。
視線驟然變暗,熟悉紗巾被人再次係上,陸清月重回瞎子。
黑衣們手腕銀光飛閃,一根根長線疾速朝山壁射出。
細線深深釘住堅壁。
幾道身影如山間輕燕向上縱掠。
耳風狂風呼呼大作,陸清月背在男人身後臉色慘白。
她其實想說,大哥,這紗巾是她糊弄人,特製削薄款,能看見。
山之高遠不可估,垂頭已是萬丈淵。
陸清月手腳冰涼死命抱住身前人。
腰上被繞了幾圈銀線,她早和身前人捆在一起,亡同亡。
空氣越來越稀薄,山間水霧濕重冰寒。
不知過了多久,陸清月四肢麻木,艱難抬頭隱約望見峰頂坪,幾株翠鬆半空瀟灑探出,身姿挺秀。
她像凍僵的兔子直直躺在頂坪,目光渙散之時瞧見一位姑娘拿大氅走來。
烘得暖熱舒適的毛氅掩住所有寒風。
冷意驅逐,陸清月眸光重聚,看清綠痕的臉。
朝顏軒的小侍女竟也在天虞山峰頂。
傳聞此山無人可登,冤鬼遊魂繞路,可陸清月在這裏見到房舍炊煙,菜圃農田,甚至還有數名孩童在鬆樹下啟蒙讀書。
陸清月隻能想到用人間仙境,與世隔絕,來形容此情此景。
為首者跪下,綠痕跪下。
峰頂所有人走來,神色鄭重向陸清月跪下。
他們叩首激昂高呼,“恭迎暗夜之主歸來!”
“暗夜永在,薪火不絕!”
“任憑差遣,萬死不辭!”
陸清月疑惑看了看身後。
四周空蕩蕩,除了她裹大氅坐在地上,其餘人全跪著。
方才還在讀書的幾名孩童也虔誠跪著。
荒謬和難以置信一點點擴大,陸清月先笑後怒,猛地站起來氣罵。
“暗夜永在?師父被人所殺時你們在哪?”
“他命垂一線我苦苦哀求,你們可曾現身!”
“師父已去,還假惺惺向誰表態!”
暗夜眾人頭顱垂得更低。
為首者眸帶濕意抬頭請罪,“主人息怒,我等當時遵從前主令,不得已而為之。”
“前主令?哪位前主?”陸清月憤怒質問。
“主人師父,先太子趙初霽,暗夜的上一任主人。”
陸清月怔愣,黛眉緊蹙,“此話何意?師父當時下了命令?”
“正是,暗夜有令永不叛主,主人未死絕對服從。”首領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陸清月,“此乃前主遺命,我等不可幹預他生死更不能出手相救。”
陸清月無法理解,“為何?難道師父一心求死?”
綠痕哽咽含淚叩首回話,“唯有前主亡,新主方生。”
陸清月腦袋空白,目光空洞喃喃自問,“師父早就想好了為我而死?他做那麼多到底為何?前主亡新主生,他就那麼希望我做暗夜的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