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初初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她用兩隻手捧著自己的腦袋,目光混沌無神,表情呆滯,偶爾呼出一口熱氣,氣息裏的酒精味都能把自己重新熏醉。
朱源端著碗蜂蜜水走到她身邊,“起來,怎麼還跟小孩似的坐地上。”
麥初初一動不動,嘟噥道:“……這裏沒有雞屎,可以坐。”
朱源好笑地瞥了眼前頭漫步在清晨陽光下的雞群,隻能拉起褲子,也在麥初初身邊坐下,“呐,喝點蜂蜜水,能讓你舒服點。”
麥初初乖巧地端過碗,大口大口地咕咚灌著。
朱源笑道:“羅隊還沒起來嗎?”
麥初初端著碗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朱源笑道:“我昨晚上廁所的時候看到了,要我說,遇到這種整夜不睡覺替你扇風趕蚊子的男人,你就嫁了吧。”
麥初初斜睨了他一眼,癟嘴道:“老師,你退休在家專門刷微博了吧?你連網絡都能接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裝個空調會怎麼樣啊?”
朱源眨著眼笑嗬嗬道:“扇子就是我的羅隊長啊。”
麥初初被他為老不尊的眨眼逗得忍俊不禁,“什麼啊……”
朱源也笑了,一老一小兩個人坐在農村院子裏的石渠上,頂著頭上明燦燦的太陽,笑得春花燦爛。
“真的不留下來吃午飯嗎?”朱源忍不住問。
“不用啦,吃了午飯還有晚飯,吃完晚飯還有夜宵,人生無不散之筵席。”麥初初抱著個甜蜜蜜的大瓷碗,笑容滿麵地對朱源說。
朱源點點頭,幫她把鬢角的一縷亂發撫到耳後別好,忽然問道:“你不接受羅隊長,是不是因為你們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麥初初愕然地看著他。
朱源笑道:“我問過他了,他父親是廳長,他算是太子黨空降社保科,雖然本身有實力,但是一年內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背後肯定有人幫著。咱們都知道,安全局已經今時不同往日,社保科的那些年輕人願意隱姓埋名在咱們安全局呆上好幾年,為的不就是出去後能享受到更好的晉升前途嗎?”
麥初初皺眉,“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朱源盯著她的側臉,笑道:“如果羅隊長為了你留在安全局,你會怎麼樣?”
麥初初有些忍無可忍地放下瓷碗,滿臉嚴肅道:“第一,他會不會留在安全局,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也不希望由我來決定;第二,我不接受他,不僅僅是因為我們倆門不當戶不對,他是太子我是乞丐,就算是乞丐我也是富足的乞丐,不比他差;第三,不要再和我討論這個問題,站錯隊的後果很嚴重。”
朱源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拍拍屁股,笑道:“好吧,我向組織發誓,我永遠都是你的人,現在去叫他起床吧,如果不想留下來吃午飯,你們該上路了。”
麥初初走進朱源的臥室,一眼看到橫躺在床上的男人,他仰麵而睡,四肢舒適自然地伸展,天氣炎熱,他的臉上脖子上都是汗。
麥初初剛走到床邊,羅隱已經彈簧般坐起,瞪大的雙目炯然看向麥初初,眼神犀利如鷹,麥初初驚駭地不自覺舉起雙臂,小聲說道:“羅隊,我是來叫你起床的。”
羅隱看了眼手表,翻身下床,走到室外,朝後院的衛生間走去。
麥初初跟在他後頭,在他俯身洗臉的時候,輕聲說道:“昨晚的事我聽朱源說了,謝謝你。”
羅隱沒有應聲,這裏沒有他的牙刷,他掬水漱口,咕嚕咕嚕。
麥初初站著沒有動。
羅隱洗完臉漱完口,看向麥初初。
麥初初以為他要說什麼,安靜地等著。
沉默了半晌後,羅隱歪了歪腦袋,促狹地看看馬桶,又看看麥初初。
麥初初臉上一熱,道了聲抱歉,迅速退出衛生間,順便替他關上門。
朱源家門前的榕樹下,麥初初以羅隱睡眠不足為由主動提出要開車,羅隱以麥初初宿醉腦子不清醒為由果斷拒絕,兩個人協商未果,最後羅隱摁著麥初初的腦袋將她塞進副駕駛綁上安全帶,這才順順利利掌控了駕駛座。
朱源站在車門邊上,笑容滿麵地揮手,“路上小心,再見。”
麥初初也揮揮手,“不要再刷微博了,去裝一個空調!”
黑色路虎揚起一陣塵沙,駛進山村小路,漸漸走遠。
等他們的車離去很遠後,朱源依然站在榕樹下,在他腦袋上,一個男人從茂密的樹幹間倒掛下來,冷冷問他,“這就是你的得意門生?”
朱源望向車子消失的方向,微笑道:“你去找她吧,我不能幫你的,她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