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外頭,羅隱沒說話,楊沁也不知道在生哪門子氣,麥初初有些疲倦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剩下一個哭哭啼啼的肖玫站在車子邊,誰都拿她沒辦法。
最後還是楊沁火氣上來了,推著塞著把肖玫弄進羅隱車裏,自己也跟上去,對開車的羅隱說道:“去酒吧街。”
麥初初深吸一口氣後坐進副駕駛,她昨晚已經折騰了大半夜,今天又上了一天的班,精神本來就不好,但又不能棄肖玫不顧,便隻能舍命陪失戀女,扛到底了。
車子拐出停車場,羅隱騰出一隻手,用力握住麥初初的手。
麥初初反握回去,兩個人相視一笑。
楊沁說要帶他們去她常去的酒吧,結果到最後竟然由著肖玫指了另外一家酒吧進去,時間雖然尚早,但是酒吧裏早已人聲鼎沸,楊沁是鐵了心要帶著肖玫玩,拉著她進了舞池,牽著她的手教她跳舞。
麥初初坐在卡座上,一邊百無聊賴地吃著水果,一邊盯著舞池裏的楊沁和肖玫,最後忍不住感慨道:“楊沁這個人真有趣,肖玫剛當上舞會皇後那陣子,她沒少給肖玫的工作添麻煩,今晚這是打算將功贖罪嗎?”
“一個根本不會覺得自己有罪的人怎麼會有將功贖罪的想法。”羅隱看看麥初初,又看看楊沁,忽然義正言辭地教育道:“你可別和她扯一塊去。”
麥初初笑道:“為什麼?她挺好玩的。”
羅隱心想你們這兩個女人,一個擅長發現麻煩,一個擅長把麻煩擴大,要是你們倆湊一夥了,天下還不大亂?他想歸想,終究沒把這話說出口,隻是靠在沙發上,沉著臉思考著未來。
麥初初安安靜靜吃了兩顆車厘子,忽然笑著拎起其中一粒,遞給羅隱,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羅隱瞥了眼那紅色的果子,隨口答道:“櫻桃。”
麥初初笑著搖頭,“不是櫻桃,是車厘子,雖然長得差不多,但是身價卻差多了。”
羅隱不知道麥初初想說什麼,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麥初初放下車厘子,視線望向不遠處正在跳舞的兩個女人,笑道:“就像你了解楊沁這個類型的女人,而我了解肖玫一樣,肖玫確實鬧了笑話,但是我比誰都理解她。”
“我認識肖玫的時候,她才十七歲,在C市郊區的一家黑電子廠裏打工,因為每天都要低頭繞電線圈十幾個小時,所以頸椎出了毛病,睡眠不足營養不良,黑眼圈都垂到鼻孔上了。”麥初初見羅隱露出驚訝的表情,笑道:“想象不到吧?她現在變得這麼漂亮。”
羅隱點點頭,“確實想象不到。”
麥初初笑道:“我們教習科和你們社保科不一樣,因為是絕對保密的工作環境和工作身份,所以在挑選工作人員上,往往優先考慮社會邊緣人物,也就是那些即使消失一年半載,也不會有親人詢問打聽的年輕人,雖然這樣做的初衷並不是很善良,但起碼我們真的救回了不少可憐人,我是一個,肖玫也是。”
羅隱皺眉。
麥初初笑道:“別裝了,我才不相信朱源沒把我的底子全透漏給你。”
羅隱點頭道:“他確實說了一些。”
麥初初對這些並不是很介懷,她看向肖玫,說道:“肖玫的家庭可比我複雜多了,她媽媽是妓女,除非找對人驗DNA,否則這輩子也弄不清她親生父親是誰。盡管生活窮困潦倒,她媽媽卻一直盡力保護她,肖玫從小學一路上到初三,居然直到我找到了她,她才知道她母親一直以來從事的是什麼行業。”
羅隱歎道:“她被照顧得很好。”
麥初初微微扭過頭,聲音有些不自然的幹澀,“她是一個好媽媽。”
羅隱很想告訴麥初初你媽媽說不定有什麼苦衷,才會在你那麼小的時候將你遺棄,可是這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口,他和麥初初都明白,她母親不是不愛她,隻是這種愛,並沒有那麼深刻而已。
並不那麼深刻的愛,比起本來就不愛來,反倒更加讓人傷心。
“肖玫初三沒念完就輟學了,她媽媽的身體早就被掏空了,確診了艾滋病後很快就去世了,其實那時候肖玫已經知道她媽媽的每天早出晚歸是去做什麼了,她隻是不想承認而已,她和我不一樣,她一直很想要一個健全的家,她努力工作賺錢,然後認識現在的男朋友,雖然對外我們都宣稱自己隻是普通公務員,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肖玫會為了她男朋友辭掉安全局的工作,去做一份真正正常的工作。”麥初初聳聳肩,笑道:“家庭是肖玫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才一直努力至今,可是現在這個夢想被毀滅了,她確實需要時間來哀悼。肖玫是很天真,但她並不懦弱,等過了這兩天,她一定會想明白,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