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挺著睜開雙目,時而耀眼時而晦暗的光景刺入眼簾,伴隨著明晃晃的晶藍光線,臉側,能清楚的感知到空間中的氣流,由先前的狂暴轉變得平靜了許多。

形體懸浮在這一方空間,張斌不可思議的探視向四周,比自身大上數十倍的破碎鏡片蕩漾、浮動,緩慢著遊進,同時有規律的劃分映射出自己過往的種種…

來世時

那地上用粉碎秸稈塵埃堆砌的“少年”二字,學前班、小學生涯一個人孤寂的陰暗角落,往後不知所措的學業重擔…

高二下半學期衝刺前的一場車禍

高考……暴曬在烈日下的鐵鍬和為柴米油鹽忙碌的身影,過的很快但有為數不多快樂的大學時光…

閑錢苦掙的那兩年

忙忙碌碌、不知所以然的工作、加班,掙錢,掙錢,還是掙錢,終是身無分文,恐貸款,辭職,青山林間!

走廊中

“要我看啊,那娃娃就是個傻子!”

“放心,隻是一個鄉下農民家的孩子,沒什麼背景…”

手機聲

“回來的路費有嗎?沒有,我給你轉點,這…智能手機不太會操作,估計還得你教一下…”

深夜科室門外的過道,昏暗燈光閃爍

“放心,我惜命如金~”

鐵皮車廂內

“…到站,我叫你……”

坍塌的地下車站,鮮紅潤濕的短袖,粘稠複粘稠,漆黑複漆黑,以及沉浸在墨黑中,他刻意從白大褂上取下的白羽。

鏡片一片,又一片,回應出曾經的光景。

小柳條兩側嫩葉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向下撐壓,趕忙掙脫了緊縛自己腰身的雙手,逃到一邊。

“哈……絕美…”

寡淡間,男子長舒了一口氣,胸前墨黑的短袖,也隨著氣息,浮動減弱。

目睹著破碎鏡片中的一切,恍若隔世,但又在昨天,他的眼皮帶動起睫毛輕輕一顫,同時刷洗掉眸中的,罕見波瀾。

小柳條來到了一麵鏡片前,認真觀摩起了裏麵的內容,葉片在枝頭下柔順蜷曲,像在摩挲著下巴。

鏡中是男子單身二十幾年間,深夜的手機屏,正泛出閃閃黃光…

“嗚哇!這是什麼?好…好強大的感覺。”

聞聲,空間中某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把將柳枝緊擁入懷中,捂住它嬌小可愛枝頭兒,“乖乖乖乖,別看別看別看!”

“莫挨老子!”柳條嬌嗔。

旋即,小柳條與該名男子糾纏扭打在了一起。

二人不經意間,周遭的鏡片已然開始相繼破碎,隻餘下一麵充斥著裂痕,正朝著他們這邊浮遊而來…

他們遂即定住了身形。

變長的柳枝纏住著張斌的脖頸,張斌則是撕扯著小柳條的枝頭,兩人緊緊既抱又纏在一起。

隨後,小柳條言語隱含出落寞與忐忑,相往卻又是釋懷,“隨便穿…隻有十分鍾時間,看來,隻夠進入這一麵鏡中了……”

“進吧。”張斌不暇思索的輕語。

“我們在事故所在地,一名女性逝者的手機中,得知先生您的孩子,最後的選擇,以及最後按下快門前的姿態,他…”

說著,身著玄青莊嚴製服的青年男子,屹立肅穆,鼻部肌肉在旁人難以察覺的角度下抽了抽,麵色沉重,在長城、鬆枝、盾牌下,在映有銀灰色橄欖枝帽牆絲帶的製式大簷帽下…

而後,靜默著,雙手遞上了一部手機。

中年男人的耳邊,偶爾傳來稀稀雜雜的抽泣聲,許久未曾打理的胡渣中,唇角罕見的發生了變化,他看著手機中的照片,擲出幾字,“文武,你看,他…笑著。”

從殘破的小包中,手機被血紅纖手取出於最後一刻,快門閃光燈因而照亮了逐漸昏暗的通路,為坍塌石塊間的他,送去了最後的光,

不堪重負的左臂定格了闊別揮手,永遠留下了最後一抹溫馨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