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晚上,雪下的正大。過年的時候,最忙的卻是張家。
吳柳村裏有三大戶:李家、王家、秦家。
秦家一貫的重男輕女,大兒子秦峰和老婆許婷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最常見的就是張老頭天天指爹罵娘。
好不容易懷上一個,秦家恨不得把許婷供起來。
秦老頭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好事都來得晚,許婷生的肯定是個大胖小子。”
二月份,許婷生產。全家人都在醫院緊張的走來走去。
秦峰坐在凳子上不安的絞著手指,張老頭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冷靜的反而是秦老太太。那個以前是教師的老人,身上自帶書卷氣,她坐在那安靜的繡著給小孫子的衣服。
醫生跑出來,語氣裏滿是焦急:“許婷的家屬,許婷的家屬在不在?”
秦峰和秦老頭急忙跑過去:“怎麼了大夫,是不是生了,閨女還是小子?”
女醫生被他們一連串的問題砸的心煩,趕忙打斷他們,嚴肅快速的說:“孕婦現在遭遇難產,胎兒卡在宮口隨時可以窒息, 需要家屬簽字。”
爺倆看著醫生遞過來的病危通知書,一時間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呆愣的站在那。
醫生看著他們的樣子催促:“別光傻站著啊,簽字啊,我們得救人啊。”
秦老太太抬眼看了一眼,放下手裏的活,走了過來:“給我吧,我來簽吧。”
她接過來,寫下“王蘭芝”三個字,字體俊秀,和兩個男人的糙樣比起來,這樣的溫順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免讓女醫生多看了一眼,然後趕忙跑了回去。
秦老頭看著她擅作主張簽了字,慢悠悠的又回去繡花,有些掛不住麵,吹胡子瞪眼:“你怎麼自個拿主意,你知道那些多貴嗎,她就生個孩子,誰生孩子用這麼危險,我就說她是克星。晦氣。”
木頭似的秦峰聽到也有些著急:“爸,你說什麼呢,大夫都說了,婷婷的狀況現在很危險,錢沒了能賺,人沒了就真的沒了。”
秦老頭還想說些什麼,被一旁的王蘭芝打斷:“你去告訴大夫,不生了,讓你孫子死裏麵吧,咱們回家。”
這麼說著,就要收她的針線站起來。可能是“孫子”兩個字讓老頭有了點觸動。
對啊,那是他孫子。
那是他們老秦家的大胖小子。
他們秦家的孩子,不能這麼沒了。
他拽住王蘭芝又坐下,狠狠地吸了口煙:“坐下,坐下,你著什麼急。”
王蘭芝瞥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哄他:“這就對了,就算她是個克星,她肚子裏的孫子也是克星?也晦氣?”
幾十年,她都這樣,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偏偏秦老頭就吃這套。
他握住她的手,和樹一樣顏色的手上布滿了老繭:“蘭芝,你也知道,我們秦家,不能在峰子這個不爭氣的這絕了根啊。”
他歎了口氣,瞪了一眼秦峰,又要開口。卻被產房裏傳來的聲音打斷。
醫生抱著孩子出來:“生了生了,女娃娃,三斤四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