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起緊閉著雙眸,攥緊了拳頭,他的劍眉緊緊蹙著:“......不要......不要!你給我站起來!”
他做了噩夢。
辛月影忙去推他:“沈清起!你醒醒。”
他陡然坐起,那盞燭燈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他發現是一場夢,臉上沒有絲毫的放鬆,那雙黑冰似的眸子,反而盛滿絕望。
他一向挺得筆直的脊梁此刻微微彎了下去,用手死死的摁住他的膝蓋,手背裏露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這可惡的病痛總在他最脆弱的時候趁人之危。
雙膝的痛意使得他昂起頭顱,他死咬著牙,不肯吭出一聲。
“是疼麼?不能這樣摁著,老馬說如果疼的時候讓我給你摁穴位。”她慌張的挪到他的身畔,兩隻手去摁動他的膝蓋。
沈清起驀地握住她的腕子,他輕輕一扯,辛月影便撞進了他的懷中。
他死命的抱住她,整張臉慘白著,渾身冷得像冰,猶如一隻神魂晃蕩的孤魂野鬼極力的吸取著人間陽火。
辛月影感覺到沈清起的全身在顫栗,因為身體的疼痛,因為心口的疼痛。
他活著,所有人的慘痛幻化成大山,盡數壓在他的身上。
辛月影鎮靜著直起身:“說出來!別自己悶在心裏!”
她挺直了身,捧著他那雙毫無血色的臉,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別自己沉浸在無邊的苦悶裏,我在,你可以說出來,說給我聽。”
他淒聲開口:
“我夢見我重回被敲碎雙膝的那一天,我被他們牢牢的捆在木架上,他們手裏拿著冰涼的刑具,對麵跪著我的弟弟。
他們在笑,指著我威脅著弟弟‘你學聲狗叫,學聲狗叫我們就放了你二哥。’
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弟弟像狗一樣的跪在地上。
弟弟叫得越大聲,他們笑得越得意,我瘋了一樣朝他嘶吼,讓他站起來........”
“弟弟目睹了我被人拷打,當天夜裏禁不住打擊,觸壁而亡。
他被人發現的時候,臉已經撞得難辨五官了。”
他哽咽住,最終失控:“雲起當年才十二歲啊!他才十二歲!!!”
他淒聲不知在質問誰。
最終泄出滿腔激憤,一切又漸漸趨於安靜。
他蒼涼的臉近乎於木訥的神情。
他像是被掏空了魂魄,隻剩下一副行屍走肉。
辛月影僵立著,她放開了手,直勾勾的望著沈清起。
雲起......沈雲起!對,他的三弟是叫沈雲起。
書中,沈清起把沈雲起的牌位和夏嬤嬤的兒子放在一起,他當時瘋了一樣把一個男人揪到牌位麵前,他對那個男人說,拜你所賜,夏嬤嬤的兒子白替雲起死了。
沈清起當時在歇斯底裏的狂笑。
他笑夠之後,去問那人:“你叫小八?那麼我將你大卸八塊,會不會很趁你?”
小八,對,小八就是刀疤。
可他為什麼會說夏嬤嬤的兒子白替沈雲起死了?
辛月影目光一動,沈雲起觸壁是真的,但是他當時很可能沒有死。他的屍體被換走了!換成了夏嬤嬤的兒子。
那為什麼會把刀疤大卸八塊?
夏嬤嬤他們很可能不是遇到了海風,是遇到了強盜!
之後,牛家溝慘遭馬匪洗劫,事情鬧大了,縣令最終狠下心派人去剿匪,因得人手不夠,刀疤也跟著去了,待得剿匪成功之後,他把馬匪的奴隸轉手賣給了人牙子,或許沈雲起遭遇到了無良買主,因此,才間接導致了沈雲起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