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手裏提著一匣子點心,停在一個小黑乞丐的麵前。
小石頭老辣的對著小黑乞丐吹了個哨子:“小黑子。”
小黑子昂頭,皺眉:“你又回來幹什麼?信不信我去叫癩子揍你?”
小石頭打開點心匣子,捏出一塊綠豆糕,咬了口:“我給你瞧瞧這個!我說我從私塾能領來吃食,你們又不信,瞧著,這就是我從私塾領來的點心。”
小黑子站起來了,目光深陷在精致食盒之中五顏六色做工精致的點心之上:“這是私塾給的點心?在哪裏領?”
小石頭一笑:“我不能說,說出來,癩子準又要打我。”
小黑子一愣:“他打你幹什麼?他也想知道能在哪領這好東西的呀。”
“小黑子!你可笑死我了!”小石頭咧嘴一笑:“你該不會真以為癩子是因我要虎頭帽子才打我的?他是惱我提了那私塾!
如果你們大家都去了私塾,吃上飽飯,誰還跟他混呀?你們到時候還怎麼聽他的?”
小黑子眼睛一轉,沒說話。
小石頭混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常吃這個,都吃膩了,喏,給你吃,可你別跟癩子說是我給的啊,我怕癩子到時候又來找我麻煩。”
小黑子接過匣子,往嘴裏塞,點頭:“行,我不說。”他嘴裏噴出點心渣子:“去哪裏領,你偷偷告訴我行嗎?”
小石頭搖頭:“我真不能說,你今天也聽見了,癩子要捅死我呢,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小黑子急得點心渣子越噴越多:“你跟我說,我不告訴癩子就是了。”
小石頭:“那也不行,我太怕癩子了,這樣吧,以後若是再有點心,我給你偷偷送來,反正我點心吃膩了。但你可別跟癩子講啊”
“好的好的,我定不說。”
小石頭走遠了,鬼鬼祟祟的去了遠處觀察。
不會兒,來了幾個小乞丐,哄搶那食盒裏的點心,隻有小黑子顯得憂心忡忡,半晌,幾個小乞丐聚在一團竊竊私語。
小黑子聲音極輕,臉色凝重,顯然,將小石頭的話,和這幾個小乞丐說了。
小石頭吹著口哨,扭頭走了。
在更遠的地方,沈清起看向陸文道:“你看見了,這便是什麼?”
陸文道想了想,忽而一笑:“哈!我知道啦!這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沈清起就那麼望著陸文道。
他兩隻眼漸漸沉下,輕揚眉峰:“請問閣下自幼跟隨令尊左右學錄賬。那麼令尊,是如何離世的?”
陸文道很真誠的看著沈清起:“歲數大了,一些老年病什麼的。”他忽而感慨,夾起書,哀歎:“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爹已經走了十年啦。”
沈清起的眸子又沉了些許:“老年病?令尊能有幸活到老年,真令人感到意外。”
陸文道還以為沈清起跟他說笑話,皺眉,故作嗔怒:“誒,賢侄,玩笑歸玩笑,還是不要拿先人取樂。”
我日你先人。
這話已經卡到沈清起的喉嚨上來了,他抬手往下拽衣襟,試圖硬生生將話咽下去。
陸文道深深吸氣,望蒼穹,回憶起來了:
“哎,家父後來沒少遭罪,有些老糊塗了,誰都不認了,偏生隻認得我,抓著我的手喚我乳名。”
他甚至眼眶濕潤:“父母在,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父母相繼離世,忽然之間覺得內心空曠,偶有憶起昔日頂撞父母的話,甚至感到很內疚啊。”
他根本沒意識到沈清起話裏有話,這使得沈清起罕見的,咬著後槽牙把話挑明了:“你是該內心空曠和內疚,依我看,你爹老糊塗了,必是教你之時勞心傷腦,元氣大傷所致。”
陸文道仰頭笑了笑:“那不會,我少時家父常誇我聰明伶俐,對錄賬頗有天賦呢。”
死一樣的寂靜,隻有遠處街道的叫賣聲。
沈清起一拳落在石壁之上,扶牆,陡然之間爆發出囂張的大笑聲。
他笑了好久,周圍甚至有人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
陸文道有些毛了。
“好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好一個聰明伶俐的陸文道啊!”沈清起漸漸斂了笑意,陡然攥拳,骨節哢哢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