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達忽地想到南宮道有意見上汪氏一麵,便急轉身來見汪氏。
汪氏喘息方定,忽見黃達轉來急道:“黃兄何事?”黃達呻吟道:“南宮老人有意與夫人見上一麵,未知當否?”汪氏怔了怔,轉過神來連聲道:“好!好!就在明日便了。”轉向身旁的小翠道:“明日備了酒菜等候!”小翠應道:“是!”黃達出門,汪氏眼前一亮繼而回想那年中秋之夜,回想小宮雁,弗誠走失。
青桐村的初冬寥無人跡,近午時,黃達便於門外等候,汪氏亦命小翠待於房門外。
南宮道如約而至,黃達拱手迎道:“老兄,昨晚小弟之言,且勿忘懷!”宮道一笑道:“小弟放心!”二人進入院中來到汪氏門前,小翠一福相迎,三人來到房中,汪氏由小翠扶了起身喘息道:“大叔請坐……?”話已哽咽。
黃達早已將汪氏及家中之近情告知宮道,今南宮道見汪氏之神思恍惚,形容憔悴,頓生憐憫之情,當下略一拱手,退一步與黃達坐了,小翠送上茶水。
汪氏睜大了二目,麵頰上淚痕猶存,南宮道呷了口茶水,喟然道:“夫人既覺往日之非,亡羊補牢,尚未為晚,老朽今日之來,欲將兩年來之事情相告,一則令夫人之疑化解,二則澄清他人對老朽之所疑。皇天在上,宮道無一虛假之言,天理昭昭,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汪氏黃達皆點頭無言,小翠卻道:“老伯若是早來一日,夫人恐不至於今日!”汪氏道:“小翠!”南宮道拱手道:“是!可是未知今日,老朽亦未便前來,彼此皆有苦衷。”汪氏歎道:“小翠!為宮道伯上茶!”小翠應聲,為南宮道斟了茶水,退在汪氏身旁,汪氏歎道:“大叔請講。”
南宮道由山丘、林間拾柴與南宮鶴相識,到那年中秋夜,宮鶴出逃,到小宮雁弗誠躲避東方賴父子之陷害等等,緩緩道來,汪氏鼻一把、淚一把、成了個淚人,一旁之黃達、小翠皆為淚下!
宮道呷了口茶,汪氏忽地一聲慘叫,由竹椅噗的一聲,跪伏於宮道麵前,小翠急上前攙扶,汪氏已在昏厥之狀,宮道、黃達大驚,小翠失聲下淚,扶汪氏竹椅上倚了,黃達忙取了熱茶。
汪氏緩緩醒來時,口角流出一線血來,三人一時慌了手腳,門外那吉星一步跨入房中,伏於汪氏麵前,南宮道急道:“郎中,快請了郎中來!”吉星爬起,倉皇而去。
汪氏喘息稍定,南宮道歎道:“老朽一時直言,令夫人煩惱!”汪氏搖頭道:“若無大叔我兒已遭其害,恐那宮鶴亦難出逃,大叔之恩,汪琴死未能忘!”言罷,那悔恨之淚奪目而出,宮道:“夫人之今,已非當時,待宮雁歸來,有黃達、小翠、吉星三人,況又有弗誠,仍是一個和好之家,夫人何苦壞了身子,回頭是岸,重興家業!”汪氏合了雙掌,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此情此境,三人為之痛心回腸。
待郎中來時,汪氏已漸安靜,郎中把脈,開了方藥道:“夫人傷感過度,氣血鬱結,此方雖為和血通神散氣,若是一味傷感、憂鬱,良藥亦未其能,夫人開心才是!”小翠付了銀子,郎中告辭,歎息而去。
南宮道見事已了,便拱手道:“夫人但聽郎中之言,何愁複之如初,老朽告辭,即命宮雁、佛誠歸來。”黃達、小翠怎能放他。
汪氏由小翠扶了,回到內室,吉星、黃達將早已備了的酒菜擺列,小翠安置了汪氏,自去廚下料理。
南宮道無奈,隻得同黃達坐了,那酒雖是陳年好酒,二人何來酒興?宮道數杯酒後,即起身告辭,汪氏命黃達喚了小翠,小翠扶了汪氏,送宮道來到房門,那汪氏涕淚道:“我那宮雁雖能不日歸來,還望大叔尋那宮鶴回來。”汪氏言罷垂泣,宮道連連拱手道:“宮道必設法尋他回見夫人。”宮道不勝其悲,匆匆告辭,由黃達送出大門。
若說南宮鶴,宮道卻無了底,他惟有即刻前往彭家 瞳,接宮雁主仆回汪宅,再作尋找宮鶴之計。
弗誠聽了宮道之言,長籲道:“想不到誠厚的青桐老爺之後,卻有這般之下場,老兄既言夫人,追悔歉疚,老仆受老爺之恩,老仆豈能不效力於其後。”小宮雁下淚道:“母親如今多病,想念哥哥宮雁也極思念母親,我與弗伯速速回轉才是,還望老伯尋回宮鶴兄!”南宮道雖一口應承了,若要尋回南宮鶴,已為不易!
南宮道心中另一樁憂慮便是汪氏。今宮雁尚幼,他母子無能支撐那家,尤其汪氏之近情,因之他母子身前必有兩個貼心誠意的家人,弗誠雖能不忘舊情,不忘南宮青桐,另有黃達、小翠,為此宮道又得以寬慰。汪氏乃當初之禍首。汪氏而今又令人同情、憐憫!事之得失是永遠無可彌補、挽回。
來日黃昏、南宮道:“弗誠、宮雁回到了汪家下院,黃達、吉星滿麵笑容拱手向迎,吉星上前拉了小宮雁、竟淒淒涼涼的道,你可思念你那母親?”小宮雁點了點頭,吉星嘿嘿笑道:“好!好!畢竟是母子之情。”黃達向宮道、弗誠一躬,宮道嗬嗬一笑,弗誠向前拉了黃達、二人慘淡的一笑,數十日之不見,猶如十年之別後,心領意會,是憂是喜,汪家之變遷,猶如二人之變遷,南宮道見此,舒心地長長一歎!
四人來到汪氏房前,小翠匆匆迎出,上前拉了小宮雁,那淚兒竟潸潸而下,猶如患難之交的姐弟,小宮雁四下一望,怯怯的道:“母親何在?”
聽到宮雁之言,汪氏於房中慘呼道:“是宮雁回來了,快!快來!”其聲戛然而止,眾人一怔,小翠大驚,撇了宮雁,跑向房中。
汪氏由極悲而極樂,一時痰擁喉頭,小翠一陣撫胸捶背的呼喚,汪氏方喘過氣來,小宮雁已呆呆的站在床前,汪氏淚眼朦朧,瞬間之癡呆,好似那兩世人間。
小宮雁見了母親,呆呆的叫了聲:“娘啊!”數十之間,母親已易了容顏,汪氏片刻癡呆,伸手拉了小宮雁涕泣道:“兒啊!我母子今生尚能一見!”小翠忙將宮雁拉到汪氏近前,汪氏將宮雁拉入懷中,小宮雁於汪氏懷中泣道:“娘啊!....”此刻小宮雁方知母親之愛,汪氏方知母子之真情!
黃達待茶,與宮道、弗誠於外間相對坐了,默默無言,聽她母子之悲歡離合。
半盞茶後,惟聽宮雁之啜泣,卻不聽汪氏之言,南宮道、弗誠、皆預感不妙之際,忽聽小翠驚呼道:“夫人!夫人!嬸娘!..”小宮雁由汪氏懷中掙出,哭叫母親。
眾人大驚,南宮道向黃達道:“快請郎中!”黃達泣聲、一溜煙的去了!弗誠已不避嫌,跨入汪氏房中,見小翠扶了汪氏,為汪氏撫心捶背,小宮雁呆立一旁,隻是叫:“娘啊!你是怎地了!”
待郎中趕來,為汪氏行了針灸、丸藥、汪氏醒來時,天已昏黑,小翠撐起了燈燭,汪氏拉了小宮雁,低一聲、高一聲的叫:“兒啊!我的兒啊...”
郎中走出屋來,滿麵淒楚,宮道、弗誠、忙迎了來到門外低聲道:“夫人病體如何?”郎中搖了搖頭,歎道:“夫人心力已竭!脈象已絕,恐未能久持,還是速備後事!”黃達欲取銀子,郎中擺了擺手,匆匆離去。
眾人大驚,黃達低語道:“怎地好,夫人啊!不能走呀!”眾人悲傷之際,忽聽汪氏道:“南宮,弗誠大叔!”眾人一怔,汪氏由小翠扶了坐起身來,攬了宮雁親了親,示意小翠喚南宮等來房中。
小翠掀了簾兒,淚流滿麵的向南宮三人點了點頭,宮道三人拂淚來到房中,小翠於外間搬了木凳,三人於一旁坐了。
房中燈光搖曳,房外風聲幽咽,人間如此之時光,多少人聽那臨終之言,又有多少人將永遠告別這個世界時茫然,淒涼!道出他此生至誠之言,吐出他最後的浩歎!
你初來到這個世界上,一無所知!恍惚的歲月,令你有了父母之情,兄弟姐妹之情,親友良朋之情!數十年過去了,你怎樣認識了這個世界,怎樣度過了你的一生,你最終的歸結!過往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就此情,此刻最難斷,最傷情。
汪氏已無淚可下,神態安靜的攏了攏額前亂發,向南宮眾人合了合雙手,深深一歎斷斷續續道:“我汪氏能再此刻有二位大叔、黃兄、翠兒在側,我願已足,隻不知那宮鶴何在?...”小宮雁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小翠滿麵淚痕的將茶水遞到汪氏嘴邊,汪氏呷了她最後一口水,將小翠執杯之手推在一旁,喘息道:“汪琴錯了,今眾位雖已見諒,汪琴將帶此憾去何方?”房中老少一片唏噓,汪氏低了頭向忍了哭聲的小宮雁道:“我兒可見諒母親?”小宮雁點了點頭,捉了汪雙手,放聲痛哭,多麼短暫的時刻,淒涼的時刻,又是多麼漫長的時刻啊!
少許,汪氏睜了二目,看了看,吻了吻小宮雁,小宮雁會意似的忍聲而泣,汪氏又合了雙手道:“汪琴,我幼時素好琴簫,母親將汪英之英字易了這個琴字。”言罷枯竭,淒涼的二目中,滴下數點淡紅的淚水,小翠由飲泣而失聲!
汪琴歎道:“我去之後,這份家業分作三份,一份為宮道大叔,一份為弗誠大叔,黃達兄及小翠,一份為我兒宮雁,若是那宮鶴回來,為他弟兄共有,此間尚要二位大叔妥善為之!”
南宮道、弗誠拂淚掩泣、欲言又止,汪氏閉了二目,喘息稍定時,宮道泣咽道:“老、老朽怎敢當此..”汪琴摒餘力道:“大叔之情,汪琴當記於九泉...!”而後緊緊握了小宮雁。
汪氏之此刻,了悟了人生之最後一刻,由邪惡到善良,到明亮而高尚的升華。
汪氏微微一歎,抽出一隻手來握了握小翠雙手,湧出最後的兩顆大而晶瑩的淚水,閉了她哭盡人生的二目。
主仆能有此情,可謂一罕,汪氏經曆了錯與悔的痛心、恨與憐的感受,安靜的去了。
夜是如此之靜,隻有房外的風聲鳴咽,房中人的哭泣,汪琴,時年四十六歲,一點靈感去了,飄向那空靈的空間!
南宮道、弗誠、黃達三人向汪氏深深鞠一躬,退出房門外,外間那盞孤燈昏昏,三人淚眼相對,數年來的一場苦風愁雨已熄。
小翠、小宮雁為母親穿了潔淨衣裳,點了紅燭,焚了二日前已備之紙錢,守於房內垂泣。
來日,南宮道、黃達前往良鄉置備良木、喪葬之物,弗誠請事人 ,就於房前搭了靈棚,鄉人親朋聞之汪氏之前後,皆感歎傷悲,待宮道、黃達顧了車馬由良鄉回轉,彭氏、南溪之田氏皆來相幫,為汪氏入了殮,靈棚前掛了幡幢、喪聯、紅燭紙馬,一應俱已 ,棚中由宮雁、小翠喪衣守靈,七日之內前來憑吊者竟絡繹不絕,此皆南宮青桐之為人,汪琴之追悔所感。
汪琴之後,能如斯者乃其事之感人,宮道、弗誠之誠心,黃達、小翠之孝道,小宮雁之可憐也!
葬了汪氏、南宮道、弗誠等一番商榷,置辦了頗為豐富的酒菜,請來了村中之父老鄉鄰,地保、執事。一則忌慰南宮青桐,二則由小宮雁當中訴說了母親臨終之言,小宮雁含淚之哭訴,聞著無不傷心落淚。
南宮道、佛誠之意,及當初青桐老人之為人,清點家中尚存之銀,半數散於村中之孤老貧寒之家,為數已不多之家資,可動者已為東方賴謀之過半。不可動之上下兩院之房產,數十畝良田及一處山林、山地。
山地之傭者,免租七成,良田之傭戶免租寺七成,兩處房產,除將半數分與村中幾不避風雨之家居外。小宮雁得其半,餘者宮道、弗誠、小翠、黃達配置均分,雖然如是,皆無分離散之心,協力扶持宮雁長大成人,承青桐之後,可那小宮雁雖然年歲尚幼,不諳此道。可母親去世時之情景於他幼小的心靈中刻下了深深的創痕,他愈思念杳無音信的南宮鶴。
東方賴雖然未遂其最終之願,可家中已頗為殷實,汪氏之死,及南宮道眾人之所為,在東方賴之子東方車來說無所謂,然而卻令東方賴之妻羅氏、為之歎息不已!
當初羅氏雖不滿其父子之所為,卻無能為力。東方賴若是不死,其謀若是得逞,他不是害死羅氏,便是害死汪氏,他之精心預謀一步一個腳印,穩打穩算,他由汪氏的夾壁中竊取的金銀首飾,卻無法瞞了羅氏,卻瞞了二子東方車,他清楚這個無能的酒色之徒。
東方賴的如意計算,為南宮武的一把短劍所葬送,道如今羅氏手中那不義之財,卻成了她的心病,南宮道之舉,汪氏之悲慘死去,刺痛了羅氏那顆平淡、善良的心,待汪氏安葬之後,她便伺機去找南宮道。
羅氏之言令南宮道喟然驚歎,起身向羅氏深深一躬。
羅氏將汪家所得之物,除了南宮道執著要她留在身邊之外,十之八九,背了東方車由黃達取回。待宮道、弗誠得知之後,二人感歎之餘,又將取回之半退還了羅氏,為羅氏母女之生計。可歎東方賴除由汪氏竊取之外,根本未為她母女留下分文。
小宮雁此後由黃達相伴,仍去南溪讀書,小宮雁從此卻極少言談歡笑,他思念母親,思念南宮鶴。
黃達將此告知宮道、弗誠。當宮道撫慰宮雁時,小宮雁卻拜道:“二位伯伯,宮雁要去尋找哥哥!”其言雖然低微,卻堅定不移,宮道歎道:“此乃早晚之事,二老勸慰之下,定於來年八月十五,其時去宮鶴外逃已整整三年。”
宮道回到家中,將此告知彭氏,彭氏道:“已然三年,何處去尋?”宮道道:“當時無路可去,才命宮鶴茫然的去投粵東羅定之孫道乾,青桐老人已去十年有餘,孫道乾安在?宮鶴能否尋到,其時的孫道乾能否依舊日與青桐之情收留宮鶴?皆在兩可?當時亦我之失算,何不將宮鶴仍藏之於南溪!”彭氏道:“話已晚了三年,說之何用!”宮道歎道:“宮鶴一去杳無音信,此去若是尋不到宮鶴...?”說道此宮道一歎而止,彭氏疑道:“如何?此去粵東道路什遠,難道也命那小宮雁獨自去尋?”宮道苦笑道:“這怎能,宮道為追前咎,必然要一同前往的了。”彭氏滿心疑豫道:“好在家中尚有弗誠、黃達、小翠...”宮道沉思道:“此去粵東,若得二人相伴為是。”彭氏道:“多個伴兒最好!”宮道呻吟道:“如今諸事皆已了之,青桐村皆無他議,家中有黃達、小翠足矣,此去若是弗誠為是。”彭氏道:“不可,那黃達年未五十,弗誠已是七旬之老人,汝二老一少恐未便,怎如黃達前往?”宮道點頭道:“此事還須與他二人商議。”
汪氏去後,青桐村久議不息,東方賴之死,汪氏之故,宮鶴兄弟、南宮道作為一個局外人,義薄雲天,弗誠、黃達、小翠之忠厚。善惡分明,為鄉人所敬,所欽仰,即如那東方賴之妻羅氏,亦為人所嘖嘖讚歎!
東溪學堂的老先生,聞聽之後,來拜見南宮道而感歎道:“人生如夢,而這一夢如何作法,一半由己,一半不由己,由己者天地良心,不由己者名利情欲。由己者本性也!不由己者非本性也!由己者、不由己者,青天白日,風雲雨晦,宮道如之義舉,彭若望仰而敬之!”
彭若望即東溪學堂之先生,若望之言,南宮道起身拱手道:“先生之言,宮道雖不甚解,然而為人應知是非曲直,正邪分明,宮道之所為隻以此而量之,亦雖有憾於其中,愧當先生之言也!”若望道:“正是,宮道之知己也!”
南宮道將此告知小宮雁,宮雁雖亦不什解,卻道若望是個好先生,小侄感念先生平日之憐愛。今小侄同二位叔伯去尋兄長,未知見也不見?不如趁此備些禮物,謝先生教我。宮道聞言心中一怔,以他之靈感,宮雁之言,似有不詳之兆,然而拜望先生倒是宮雁之一片心意。
時當盛夏,蟬鳴濃蔭,樹搖熏風。
宮道將宮雁之意告知弗誠、黃達,二人皆愕然感歎。
待拜望了東溪學堂若望先生歸來,黃達備了小菜、素酒,宮道、弗誠、宮雁四人坐了,宮道道:“何不將小翠喚來,此後便是一家人了!”宮雁道:“小侄也有這個意思!”忙起身去了,宮道又將那日宮雁之言向告,弗誠愕然道:“難道此言有一去不歸之意?他小小年紀何出此言?”黃達道:“此去粵東若是我黃達前往,無論能否尋到宮鶴,宮雁必與我回轉青桐不可!”弗誠愕然道:“汝怎地不知,這宮雁年紀雖小,那年中秋之夜,他怎能與宮鶴猜透其中之秘,不然他二人同時喪了性命,此乃夫人之失策,此乃東方之一箭雙雕,當時宮鶴歲尚幾何?小弟兄竟識破那果餅之中有毒,那隻雄雞之死,豈不是見證?”黃達點頭無語,弗誠歎道:“他東溪拜望若望先生,之意豈是偶然?當時我二人藏身南溪,尚不知夫人之回心,可那宮雁思念母親,思念兄長之言,令人淚下,即是我等恐未能及,天生之資,天生之命!”
不多時,宮雁、小翠到來,依次坐了,水酒小菜,佛誠舉了舉杯,小翠、宮雁似水代酒,到如今,小宮雁要往粵東尋兄,於弗誠四人心中蒙上了一重陰影,四人雖無二心,然而這終非一見,弗誠、宮道二人已有子孫相待,黃達與妻劉氏已有一女,惟這小翠尚未出閨,家住三十裏外之一望坡,家中尚有母親小弟二人,小弟錢波,長於宮雁三歲,小於其姐小翠九歲。以黃達之意,將小翠之母、劉氏、其弟錢波前來同居,依汪氏之言,小翠分得上院偏房六間。小翠雖已從黃達之意尚未回一望坡告知母親。黃達今日備酒之意,一則將小翠合家遷來青桐之意告知宮道,弗誠;二則由他一人前往粵東。黃尚有一則不便出口的念頭,若是能尋回宮鶴,令其與小翠成親。
當宮道、弗誠聽了黃達之意,弗誠目向宮道道:“以賢弟之意如何?”宮道瞥了宮雁一目道:“若遷小翠之母到來,再好不過,小翠可近日回一望坡告知母親,黃達能一同前往為妙,至於前往粵東嗎?”小宮雁卻搖頭道:“小侄要一同前往!”宮道茫然一歎道:“若如此,待中秋之後,黃達我三人一同前往便了,弟兄之意如何?”弗誠呻吟道:“也罷!有汝二人同行,路上也便於照應相商。”
小翠幾日後,由黃達為伴回了一望坡,見了母親,小翠將黃達之來意告知母親,劉氏呻吟道:“此乃我祖上之家,家中雖無什田地之資,可數間茅屋,一麼薄田怎好就荒廢了。”小翠目視黃達,黃達拱了拱手,便將一路上思量一就的汪氏之前前後後告知劉氏,那劉氏聽到後來便同女兒一般,唏噓淚下。
黃達言罷,劉氏拭涕道:“可憐,若是有此一節,我母子隻有依這位小兄弟之意,此家雖窮,又怎舍得?”黃達道:“雖然遷往青桐,此家並非棄之,將那一麼薄田佃與他人,房門鎖了,半年數月回轉來望一望也就是了!”劉氏無奈地點了點頭。
黃達即告辭回青桐,小翠留於家中幾日,同母親小弟錢波商議遷往青桐之事,待秋收之後,將一麼薄田低租於鄰裏。
黃達回見弗誠、黃達告以一望坡之事,宮道歎道:“如此便好!”光陰荏苒,不覺又是中秋,以宮道之意,中秋日至午間,備了酒菜,村中地保及幾位老者一敘,弗誠點頭會意。
席間,弗誠拱手將宮雁粵東尋找兄長宮鶴之事告知眾人道:“趁此佳節,薄酒一敘,以謝鄉鄰之關照。”眾人聞言,拱手稱謝,歎息汪家大院數年來的風風雨雨。
中秋去後第三日,南宮道便早早起身,彭氏已將行裝備好,飯間彭氏絮言不已,宮道道:“此去粵東並非我一人,尋到尋不到宮鶴即同宮雁返回,量無意外!”彭氏一歎而已。
飯後宮道與彭氏作別,背了那小小的行裝來到門外,宮武卻迎了道:“爹爹此去,還望早早歸來,無論如何不可令那小宮雁任性而為。”宮道點頭道:“他即有其念,況他年歲尚小,如何就獨自去了,汝於家中勿生是非,時與母親閑話為是。?”宮武一笑,拱手道:“爹爹放心!”宮道轉身離去,彭氏立於門前拭淚。
小宮雁、黃達用了早飯,小翠亦為二人備好小行裝,待宮道到來,小宮雁竟拉了小翠去拜母親靈位。
眾人相見,小翠向宮道遞了個眼色,二人借故來到僻靜處,小翠垂淚道:“老伯此去粵東,宮雁恐是有去無歸!”宮道驚道:“此話怎講?”小翠道:“昨晚宮雁定要去母親墳上焚燒紙錢,侄女仗了膽量,我二人去那南山腳下祖墳,我二人跪拜之際,小弟下淚道娘啊!宮雁此去尋找兄長,不知何時再拜祭母親?我二人於墳前哭了許久,竟毫無驚怕之意,回到家中月已偏西,侄女一夜未能入眠!”
宮道聞言深深吸了口氣,道:“他小小年紀竟有此舉,雖然家事坎坷,可他並無其兄之艱難,又怎能有去家不歸之念?”小翠泣道:“老伯此去,還要多多留心為是。”宮道歎道:“事已如此,我與你黃叔留心便了!”弗誠、小翠送三人出門,弗誠握了宮雁雙手道:“此去粵東尋找宮鶴,見與不見,小侄務必歸來,若是此去尋不到宮鶴,日後也未必尋不到,此去多則一年半載,小侄不可任性,但聽你叔伯之言為是。”南宮雁茫然的點了點頭。
三人上路,青銅村皆知宮雁粵東尋兄,不約而來相送者,老少什眾,來到寸頭,南宮道、黃達向弗誠及鄉人一躬作別,宮雁竟垂淚飲泣,千言萬語化作無言之一歎。
話再說回三年前的南宮鶴!
當年良鄉路上,他與南宮道灑淚一別,牢記宮道之囑,但見天色晚時便於村舍借宿,或於集鎮投店過夜,一路上饑餐渴飲,風霜雨露,淒涼的前程同那悲涼的歲月一樣,痛創他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