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藝大會,煮鶴焚琴(1 / 3)

鏡中浮世紛繁而迅速,凡塵第一世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個月。

三月三是個踏雪尋梅的好日子,也是一年一度“煮鶴焚琴,聞香識木”的琴藝大會。

這可不是什麼高雅的賞琴大會,而是殘忍的競技大賽,“煮鶴焚琴”本就是諷刺那些破壞美好事物的行徑,而南麓城一年一度的琴藝大會,正是那些無聊名門望族之人自認為風雅又公正的競技賽。

天胤朝上國居北,冬天漫長又寒冷。

文人雅士最愛在寒風刺骨中裹著厚實的毛氅,喝著香茗,品著佳釀,聚眾附庸風雅。

這一年一度的賞琴聞香盛會,不僅有琴藝高絕的琴師和學識淵博的墨客,也有很多湊熱鬧的高官子弟,甚至還有高坐觀禮台的宮中貴人。

今年尤甚往年,前段日子她路過爹爹的書房,無意中得知再過幾日天胤國主將大駕南麓,參拜太廟祖先。

隨從者有天胤殷皇後,如今正得寵的錦妃,媮貴人以及東宮太子,太子少傅和鎮國大將軍。

此番天胤聖主其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參拜和遊玩,更重要的就是將文太師家女兒與鎮國大將軍指日完婚,還有人說是以此為契機請告老還鄉的文太師一道回朝。

三月三琴藝大會開始了。

雪止風靜,觀者坐定。

今年主持琴藝大會的依舊是文書院的高僧慧覺大師,慧覺大師有三絕“內力一絕,琴技一絕,公正一絕”,這三樣無論哪一種都讓人心服口服。

其一,天胤朝三十二年,南麓城方圓百裏地震天搖,慧覺大師憑一己之力在地龍來襲時,以內力鍛造生鐵,塑鋼筋鐵柱,支撐搖搖欲墜的妙光塔,救了一寺僧人和百姓。天災之下普度眾生本就是難得的傳奇佳話,更遑論生催佛家內功熔鐵,其內力之深厚霸道可見一斑。

其二,三年前,異族派使者參拜聖主,以切磋技藝為由,妄想爭奪南伽聖僧遺物“紫金檀古琴”,慧覺大師將一曲肝腸斷的“鹿悲鳴”灌注雄渾內力以蕩氣回腸,淘沙萬裏之勢掃退競爭對手,奪回紫金檀古琴。從此一手琴藝震驚四方,在場天胤朝琴師們紛紛歎為觀止,聖主更是打趣慧覺大師隱藏了這麼多年的技藝,是怕傷了吾朝諸位琴友的自尊心。

其三,至於公正一絕,在文書寺院見過慧覺大師的人就會明白。這世上能讓狼群改吃素,獅子吃果脯的隻此一人。美其名曰眾生平等,出家人清淨之地禁止殺生。據傳言有一年跟隨獵物而來誤入寺院地窖的狼群被迫吃了一整個冬天的青菜白粥;而寺院內從小圈養的半大雪獅對肉反感隻愛甜食果脯。

早已登場多時的慧覺大師,如今正值始室,品貌堂堂,海青塵黃,腰寬袖闊,圓領方襟,隨意揮灑間便是清風明月之姿。

圓台中央隻見他朗聲擊鼓“昔神農削桐為琴,繩絲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

“咚——”第一聲鼓點隨著內力振動飄蕩在整個環形場內。

“今諸位以琴會友,各抒胸臆,蓋內息以凝魄,沁琴音之卓絕”

”咚咚——”第二聲鼓點再次灌注內力震蕩入每隻耳朵裏。

“輸贏無定,勝負自定——按往屆律例,對峙雙方輸贏無關形式,雙方競技勝負以觀賽者心悅誠服喝彩投標之數為判定準繩。凡弄虛作假者,焚琴禁賽以示懲戒;耍詐抵賴者,焚炙十指以示懲戒;故意傷人者,焚斷筋脈以示懲戒……”

“咚咚咚——”第三聲鼓點澎湃激昂直擊每個人靈魂深處。

“琴藝大會正式開始!”

參賽者以抽簽方式決定出場順序和對局之人。

首輪出戰

瀚海書院

南麓城第一公塾,自天胤朝創立之初便設立,由文太師親自創辦掌管的一代書院;京師每年院考和殿試選拔人才最多的便是南麓瀚海書院。

今年瀚海書院有兩位新秀代表,一男一女,並稱”雙煞”。

第一個上場的是清絕出塵的“冷麵菩薩”虞思瑜,她抱琴盤坐,一身白衣清冷如孤月,隻看她手指輕鬆一撥,嫋嫋清音隨指間流瀉,右手勾挑,左手吟揉,須臾間十指紛飛,指法繚亂,琴音似娟娟細流淌過心尖,又似汩汩寒泉泠泠耳邊,曲境通幽,餘音繞梁。

在座聽眾隻顧沉迷淙淙音律,置身流水山泉,隻有少數如慧覺大師,文慧等人聽出了此曲來曆。

這曲乃梁尚君的“九幽泉澗”,從古樂譜中有所記載,鮮少有流傳於世,知者甚少,聞者少之又少。原因在於此曲指法複雜,意境高雅,曲調清幽,對於修習琴藝之人光是彈奏這一曲就力竭,手指抽筋,精神萎靡。凡能夠準確無誤彈出整首音律已是大師境界,而能隨心操控,進入意境者,實在寥寥無幾。

文慧和慧覺大師麵上都浮出驚訝讚歎之色。

光是指法和節奏這兩點,就不得不服虞美人精準的指法和綿長的氣息。她的每一分內息都細密包裹著每個音符的彈奏,平穩有序,不急不躁,常人指忙手亂的複雜樂章,她卻輕鬆駕馭,毫不費力。

少傾一曲畢,眾人皆醉,不少參賽琴師已麵露羞慚,恨不能立即退賽打道回府再苦練幾年。

不過神色更難看的是”冷麵菩薩”虞思瑜正對麵的另一位對局琴師。這位琴師臉上掛滿頹喪之色,他自己都不禁要懷疑他這雙手不是彈琴數載,而是學了十年倒糞,且是陳年舊糞,手氣實在是太臭了!而這位滿腦子都是糞思想從藝十年的臭手正是琴宗齊玉的首徒——南麓三傑之一“琴癡”——魏子涵,

南麓三傑實乃“琴棋書”三癡,個個都是不容小覷的名師高徒,“琴癡”魏子涵——琴宗齊玉從小培養的接班人,“棋癡”管曆——棋聖安遠之的關門弟子,“書癡”商懿——樂安侯商武之子。

魏子涵撫琴盤坐,身姿如鬆柏,琴音起而勢開。

起初曲調悠揚舒緩,彈指變幻間,音律隨意境開闊起來,緊接著曲調高升如有傲碧蒼穹之勢,曆寒不衰。其勢不虛浮於音律琴聲,更在其氣,大開大合,貫流天地,不與世爭。

不愧是琴宗首徒,對手如斯強勁,如此高壓之下卻不輸氣度,隱隱有承師雪壓霜欺不折腰之誌向。

這一場若是沒遇上\\\"九幽泉澗\\\",\\\"琴癡\\\"一曲放眼全場也無幾人能擊敗他,可惜對陣者是虞思瑜,他敗局已定。

文慧頗為惋惜,他分明意境更勝一籌,這就好比是大江大河遇上潺潺溪流,氣勢上壓倒一切,可彈奏指法卻略遜一籌,觀者皆是懂琴之人,無關曲目意境,競技本是藝與技的結合,彈奏技法更高一籌者勝已是板上釘釘,任誰遇上這曲技法巔峰之作都輸得無話可說的。

對局中二人分別起立,半柱香後觀者已將手中決定輸贏的木標投給認定的勝者。

木標一人一個,每個以金漆刻寫觀者姓名,無可替代,以防有人弄虛作假,提前賄賂觀者。

因此,結果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有明顯異議,即刻會被嚴查,在場的觀眾無一能幸免。

一旦查核到舞弊觀者與競技者串通,則二者同罪,當眾實施刑罰——焚炙十指,這便是\\\"煮鶴焚琴\\\"的煮鶴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