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紀未明撞開大門,摔在樓道中,驟然亮起的感應燈明如白雪。
他狼狽地爬起身,忍住腦海裏撕裂般的痛覺,扶著樓梯扶手緩步下樓。
剛才的那團物體,著實給了他一記重創,痛苦深入靈魂,現在的他隻想回屋躺下。
樓下的感應燈從一樓逐層亮起,可能是門衛查樓,也可能是底層住戶上來查看情況。倒是5,6層的業主毫無反應,其實不怪他們冷漠,對於601室的遭遇他們早已司空見慣,不惹事端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他加快速度走到家門口,顫著手掏出鑰匙,鑰匙在鎖上劃來劃去,始終對不上鎖孔。
門後傳來林雲略帶慌張的詢問:“哥?是你嗎?”
紀未明鬆了口氣,剛想應聲。
“滴了當啷”物體敲打鐵質欄杆的聲音驟然響起,巨大聲響讓所有樓道的感應燈亮起,敲擊聲連綿不絕且漸近,像是有東西順著樓梯扶手飛速接近。
紀未明隻覺毛骨悚然,撲至扶手處下望。
熟悉的白襯衫被血染紅,男人扒在樓梯的扶手上,近在咫尺,半張臉血肉模糊,下顎錯位,鮮血淋漓。
他或它看到了紀未明探出的臉,發出了如狼嗥鬼叫的淒啞之聲,眼珠怨毒渾濁,欲要擇人而噬。
今天已發生太多超越常理的事了,紀未明身心疲憊,但仍即刻做出了反應,他回頭聲嘶竭力喊道:“不要開門!待在裏麵,不要開門!”
腥風從背後襲來,紀未明憑借本能曲身向旁躍出,手鞭打至防盜門發出震響,門立刻凹下一大塊。
男人,不,是怪物。它伸出分叉如蛇信般的舌,舔了舔開裂的嘴角,鮮紅的口誕嘀嗒下落,在臉上留下了扭曲作嘔的痕跡。
雙腿關節翻轉,肌肉虯結,以趾行式行進,手臂細長,垂落如無骨,但瞧著門上的坑,想必也是力貫千鈞。
它用細長的同爬行類動物一樣的雙眼打量著紀未明,如凶獸覷著手下的死物,眼中早沒有了人性的光,隻有嗜血的渴望。縱使它身材並不高大,狂暴的殺意依舊洶湧而至。
在這窒息的氛圍裏,紀未明渾身僵硬,狹小的樓道平台更是連搏擊技與閃避都無從施展,他生存下來的概率已無限趨近於零。
怪物按耐不住,手鞭同激蕩的暴雨一樣抽下,破空聲呼嘯,混凝土的踏步出現數縷裂痕,泛黃的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長的溝壑,牆壁的白灰被簌簌抖落。
紀未明全力躲閃,縱使身手足夠敏捷,仍被一鞭抽下了台階。他的胸部立刻紅腫充血,肋骨也似乎斷裂。
怪物已忍不住體內強烈的殺戮欲望,擁有巨大爆發力的下肢輕輕一屈,彈射而出,頃刻間落至紀未明的身邊,巨力讓樓道都微微顫動。
似觸手的上肢激射而出,昏沉的他來不及閃避被其纏繞腰間,細密的肉芽狀胞體從青灰色的皮膚裏抽出,如柳樹抽芽深紮進紀未明的腰腹。
在劇烈的疼痛中,紀未明感覺到了自己的體內說不清道不明宛若生命力的能量被抽走,這一切急速模糊了他的意識。
恍惚間,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
林雲出來了!他終究拗不過心中擔憂,提著家中的水果刀出來了。
紀未明看見林雲單薄的身影,借著僅剩的意識竭力喊道。
“滾回去!”
脫力讓他聲音細弱壓不過粗重的喘息。
猛然間,紀未明隻感到腰腹的力一鬆,怪物在痛苦的尖嘯,而它的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柄刀。
此刻臉上殘留著為家人奮不顧身狠辣的林雲,看著轉過身的人形怪物驚悚地後退。想象中的致命一擊被緊實的肌肉夾住,連血液都不曾滲出幾滴。
怪物渾濁的眼裏是暴虐的殺意,它的怒火緊隨而至,左上肢突射而出,將不斷後退的林雲纏住,軟臂緊縛住他的胸腔,捏地骨骼嘎吱作響。
林雲用手臂捶打,用牙齒撕咬,可無法擋住那軟臂的收緊,逐漸窒息。紀未明也在掙紮,林雲的慘狀讓他睚眥欲裂。
“咚”,紀未明被砸按在地上,沉悶的聲響在他腦海裏轟鳴,肺部最底層的濁氣在壓力下膨出。
他已疼痛到動彈不得,卻連怪物的回頭一瞥都未換來,林雲動靜漸止,奄奄一息。
紀未明的意識在消逝,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不甘啊!他走出福利院,在與林雲生活的幾年裏他感受到了何為親情,嚐試了嗬護他人與被嗬護的溫暖,在今天一切將如同短暫的泡影,脆弱地破裂,甚至細碎的殘骸都將不存。
在燈的殘明裏,惡魔拎著無助的男孩,猙獰的嘴臉纖毫畢現,斑駁血痕狂亂地紋於其身,它陶醉在肆虐的快感裏,縱情舔舐著人兒甘美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