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號的時間仿佛十分漫長,成郝濤焦躁地一下一下曲指叩著華貴的金杈木貼麵。
終於,電話接通了,另一頭聲音嘈雜,一道慵懶輕浮的男音清晰突出。“親愛的成先生,打擾一個紳士的下午茶時光可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亞曆克斯,我遇到麻煩了,其中牽涉到異管局,我需要結社的幫助。”
男音淡淡道。“很道歉,成老板,結社對於你們國家的異管局向來敬而遠之,這次也不能破例。”
“我在你們這裏投入了上億,我有權得到你們的幫助。”成郝濤有些急躁。
這個叫彼得的人操持著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哦?成先生你應該知道,你與結社的關係僅靠普通的試劑買賣交易維持,可無權要求結社為你做什麼。更何況結社的客戶遍及全球,你未免太當自己是一回事了。”
成郝濤何時被這樣看輕,他也強硬起來。“上周,我按你的要求,用貨輪在清泉市海港碼頭引渡了五名重罪通緝犯。”
“是的,但結社也回饋你迭代藥劑的使用優先權。”
“聽我說完!如果我透露這個信息呢?你們的計劃會不會受到影響?”
對麵語氣不善,“你在威脅?”
“我麵臨的困境將危及我一生的心血。”成郝濤的聲音弱了許多。
男音沉默,似在思量。
“把你的具體訴求與困境發至結社的加密郵箱,我們會考慮援助。但你要清楚如果你透露任何不該透露的,不管你在哪裏,不管你多有權勢,你都將被第一時間清理,明白嗎?”
“我明白。”
電話重重一擱,成郝濤長舒一口氣。本來隻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現在關乎其存亡,他滿腔鬱結無處抒發,隻得坐在桌前,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直到西斜的太陽慢慢收斂那刺眼的光芒,探入室內的光暈逐漸暗淡。
成郝濤恍然驚覺,他伸手按下桌角的銅鈴,想叫人來侍應。
當鈴聲響起,一陣心悸也猝不及防地到來。這讓他跌伏於書桌上,手如帕金森患者般劇烈抖動。
守候在門口的青年聞聲撞開門,撲上前扶住他。成郝濤喘息粗重,手指向書桌的銅邊底座,青年會意,連忙扣出暗格。三條注射筆擺放其中,在金屬玻璃的外層下,漆黑的液體蕩漾。
筆式針頭插入靜脈,黑色液體在血液裏稀釋,輸送全身。成郝濤停止了抽搐,坐在輪椅上緩解殘存的痛苦。
他顫悠悠地站起身,一把推開前來攙扶的青年。
毛毯滑落腳脖,一雙極度萎縮的腿赫然陳於眼前,幹癟的肌肉、肌腱膨縮蠕動好似有了生命。
他蹣跚往前走去,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享受地眯起眼,那青年則亦步亦趨地跟隨。
在書房的一長串的畫作中,有幅高懸掛畫最為醒目,那是雷尼‧馬格利特所作的《光之帝國》。他駐足畫前,目光在畫上停留良久,回頭看向青年。
“陳南,你跟了我很久,知道我為什麼最喜歡這幅畫嗎?”
陳南搖頭道:“我對藝術一竅不通。”
成郝濤用手摩挲著畫作,仰頭端詳每一處細節。
畫作中,烏燈黑火的街道之上,竟是蔚藍明亮的天空。
如此不可思議的組合是馬格利特典型的超現實主義意象——兩個看似不相容的事物並置一個畫麵上,形成虛假的現實。
“這畫是多麼虛幻,複雜又詩意,它總是帶著一份恍惚的哲學冥思。”他的眼神逐漸迷離。
“事物底下總有所隱藏,人們對無法看見的東西有著很大的興趣,想要探究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他愈發激動:“你看我光鮮亮麗,可我不過是一顆棋子,對這個世界的真實麵貌一無所知,不僅如此,往後餘生我都將在藥劑與輪椅切換的支配下活著。”
藥劑雖很神奇,但也有副作用,不僅有戒斷反應,服用後還會激發人心底最強烈的欲望,而那些欲望往往潛藏著一個人最變態的黑暗。
“總有一天,我會真正踏入那個結社背後的世界,找到擺脫這一切的辦法。”
他捏住陳南的肩,力道足以碎骨,可陳南默聲,一動不動。
說罷,他步伐矯健,走向電梯,仿佛原來癱坐在輪椅上隻是個假象。
這該死的靈能藥劑讓他燥熱難耐。他要去地下室,那裏還有幾個消耗品。雖然不合口味,但可以冷卻自己炙熱的身體。
那些消耗品就像布娃娃,稍微擺弄就支離破碎,靈場還會不受控地作用於她們身上,留下不可除去的靈痕,帶來麻煩事。
不過,就這樣湊合吧。
進電梯前他對陳南吩咐道:“找出那晚壞我事的人,派人殺了他,別讓他死的太輕鬆。”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還有,你接替齊生臨的所有工作,繼續監控那五名通緝犯,把他們的動向隨時彙報。”
“是。”陳南挺直了腰,果決而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