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淨利落的擺拳榔頭似地砸向紀未明的下巴，同先前的所有打擊一樣，偌大的拳頭氣勢洶洶，不留餘力。
紀未明偏頭，曲肘早早擋在範雲手臂的必經之路上，範雲的小臂裏側被死死架住，不得寸進分毫。
目前為止，紀未明沒主動出一拳一腳，在範雲疾風驟雨地打擊巍然不動。
範雲心裏極度憋屈，不過無關麵子，丟麵子事小，每次打出的拳腳總在最關鍵的時候被截下，半途而終的感覺簡直抓心撓肝，渾身都不舒坦。
散打沒有固定的套路，拚的是技法的靈活、巧妙的應用。在範雲看來，紀未明經驗豐富的可怕，已將他摸得透透的。殊不知，紀未明全靠反應決斷，範雲的動作和慢悠悠飛來的蚊子沒有區別。
窮則生變，變則通達。
範雲的動作開始變得飄忽不定，一改直來直往的格調，有了幾分傳武的風味。忽然，他雙手化拳為爪，連續虎爪強攻紀未明的麵部，爪子幾度抓上了他的臉。
紀未明後仰頭顱，按掌拍防，雖盡數接下爪子，但吃不住壓力，終於輕盈地向後滑了一步。
避開鋒銳的勢頭，紀未明餘光瞥見爪子從側翼繞來，左手習慣性地一拍。值此之際，他隻感手被一扯一撥，登時空門大開。
原來那爪受著虛力，範雲順勢拉住紀未明的手，蕩開另一隻擋來的右手，就破開了密不透風的防守。
機會稍縱即逝，兩人正好貼身避無可避，範雲再度變爪為拳，躬身雙拳並舉而出，攻勢如龍，猛烈剛硬。
洪拳，托天羅漢手！
台下一片驚呼，都看出了這招的凶險，這一下若打實還了得，半身不遂都可能。
紀未明眼神一凝，戾氣迸發。他不退反進，冷冽的眼如墜星般壓來。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圍觀人的呼聲拉長成詭異的聲調，範雲的動作如同慢放，連他臉上那絲怒後的後悔都清楚展現。
紀未明仿佛走在了時間的邊沿，神經的傳導與反射的增強，給予了他一段超乎想象的“子彈時間”。
“停下，你們簡直是胡鬧。”台下一聲厲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台上兩人恍若未聞，盯著對方的眼，僵持不動。
“啪嗒”一滴冷汗從範雲臉上滑落在地。範雲想轉頭卻不敢，紀未明不知怎地躲過那必中一擊，鬼魅般繞到側翼，神色冰冷，單手掐住範雲的喉管。
紀未明收手。
“承讓。”
這時，兩人才去瞧方才說話的人。
那人白褂長衫，鶴發童顏，兩隻銳利的眼不怒自威。他背手而立，垂著嘴角，耷拉著臉，一副氣極的模樣。
“你！不分場合，下手沒有分寸，枉為武館的大弟子，等下來領罰。”範雲自知理虧，低頭一言不發。
他又指向紀未明：“還有你！胡亂挑撥，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
紀未明望向老人，咧嘴一笑。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師傅黎易，雖被他罵，但見到久違之人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老人剜了他一眼：“你跟我到會客室來，浮浮躁噪的成何體統！”
“你們還圍著當木頭樁子？都去練功。”黎易又朝周圍吼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待在一旁老老實實的範雲擦了擦汗，偏頭躲閃著不與紀未明對視，拱拱手道：“兄弟造詣非同尋常，我心服口服。”
這話配合上他驚疑不定的表情，讓人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紀未明不冷不熱地回了禮，畢竟是他挑釁在先，既然兩人都無事，範雲遞了台階就下罷。
環顧四周，眾人神色不一，大部分都神色迷茫。紀未明動作很快，他們而注意力又被分散，因此根本沒搞清發生了什麼，隻覺得反轉突然。
好在紀未明也沒有過於暴露，動作幅度與速度尚在一個合理範圍內，不怕被看出什麼。
他翻身下台，往黎易走的方向去了。
“散了吧，都散了。”劉勃高喊，驅趕討論交流眾人。他瞧著人群散開，自顧自爬上拳台。光潔的拳台上有一塊顯目烏黑的漬跡，他蹲下放手一摸。
燒灼的聲音響起，劉勃燙地手迅速縮回。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色，這汙漬竟是融化的鞋底塑膠！
待到痕跡稍涼，他拿指甲刮幹淨拳台，做得迅捷又隱人耳目。
“今天不是工作日嗎？你不上學來這胡鬧什麼。”黎易還在氣頭上，站在會客室中央冷冷瞧著，語氣很衝。
紀未明不客氣地拉過椅子坐下：“請假了，您也坐，別光站著，對身體不好。”
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尊師重道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