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花(1 / 3)

默默的骨灰會被送到殯儀館保存。

送骨灰的這一天,所有人都來了。

“各位觀眾中午好,現在我們位於京齊市郊區的旭光福利院......”

“前日晚的卡車事故造成一名十歲男童死亡...”

“據悉,該男童也是上周幫助市公安局破獲綁架事件的重要人物,當日與他一起見義勇為的女孩也在這家福利院中......”

胡溫洋看著蜂擁而至的媒體,第一次覺得人多是一件如此刺眼的事。

副院長把所有采訪記者都攔在了院外,隻放進來了幾家周刊的熟人,也留下了足夠的空間給“自家人”。

於茗拉住胡溫洋的手,壓低聲音:“溫洋...記者太多了,一會兒你要跟在哥哥姐姐們中間,知道了嗎?”

胡溫洋眼裏空洞無神。

默默看見了於茗,她一身黑衣,身上似乎壓著一種揮之不去的陰霾。他又四下找尋,終於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了胡溫洋。

相比平時她的彩色穿著,此刻她的一身黑衣讓默默看著就有些心口沉悶。

於茗站在最前麵,指揮著大家的秩序,空氣中除了快門聲,隻剩下每個人安安靜靜的呼吸聲和幾聲低低的抽泣。

默默也聽到了抽泣聲,他看清胡溫洋後鬆了口氣,還好,她沒哭。

抽泣聲是付穎和默默救了的那個小孩子發出來的。

默默看著大家對著自己的骨灰盒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然後井然有序地跟著於茗出了福利院。

福利院裏變得安靜極了,安靜到默默可以聽見繞著樹幹飛的蜜蜂的嗡嗡聲和身上的樹葉相互摩擦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遠處的地平線馬上就要吞噬太陽之前,默默聽見了門外大巴車的聲音。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進了福利院的大門,沒有往日的嬉戲打鬧,有的隻是一整片的死寂。

默默真的想立刻跳起來跟大家說,不要哭喪著臉啊!大家能不能多笑一笑!他真的不願意看見大家變成這個樣子!

誠然無用。

看了半天,默默沒看見胡溫洋和院長媽媽。

於茗開車帶著胡溫洋去學校拿走了主辦方補給默默的獎杯,還拿走了默默留在學校的東西。

回去的車上,胡溫洋抱著那個金燦燦的獎杯,一刻也不舍得撒手,一句話都不肯說。

福利院的室內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時,胡溫洋回來了,院長媽媽拉著她的手,她另一個手抱著獎杯,走向了福利院裏麵的展覽室。

遠處的嫋嫋炊煙已經散去,福利院的人們都吃完了晚飯開始各自休息。看著周圍漆黑的一片,默默也開始有些犯困。

黑暗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手腳並用的爬了上來。

默默看著坐在老地方的胡溫洋變得非常興奮。

“胡溫洋!你來了!”

胡溫洋剛坐穩,欒樹就開始晃動,她像是安撫嬰兒一樣摸著那粗糙的樹枝。

默默聽見她說:“原來我真的是煞星。”

默默皺眉,想擺手告訴她你不是,胡溫洋的聲音帶著顫抖傳來。

“是我害了他......”

默默不理解,他想告訴她,他救人是他自願的,怎麼會是你的錯呢?

“如果那天我能再早點察覺,親自去接他,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

“我聽他們說了,我來的那年,你就不開花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會給別人帶來災禍的人啊。”

胡溫洋哭得無聲,她的手環著樹幹,安靜地靠在上麵,豆大的淚從眼裏流出,劃過臉頰掉落在泥土裏。

默默感受到了她的淚。

很苦很鹹。

他很無力,想伸出手幫她擦掉淚花,可是回應胡溫洋的隻是微微抖動的枝椏。

胡溫洋閉著眼睛,安靜地好像睡著了一般,但是默默感受到了她冰冷的手心,寒得他心口脹疼。

直到於茗來了,胡溫洋才從欒樹上下去。

次日,太陽從地平線上探出頭的第一刻,默默就醒了。他用力抖動著身軀,把自己所有的枝椏都挺了起來,接受著日光的沐浴。

他現在就是欒樹!

他不要再看到胡溫洋哭了!

他一定要開花告訴胡溫洋,你不是煞星,你沒有給別人帶去災禍!

昨天看見自己的黑白照片,默默還覺得傷心,自己真的死了。但他很快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沒死!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活著,陪著他愛的人們。

福利院所有上學的孩子都請了三天的假,昨天是最後一天。

早上,大家都背著書包陸陸續續上了車。胡溫洋最後一個上去,照慣例坐在了第一排的單人座。

車上的氣氛有些詭異,胡溫洋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她在福利院都會聽到煞星的日子。她遠遠地望著窗外,竟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胡溫洋受傷後第一次回學校,在她養傷期間經常去找她換作業的那些人卻如同是換了魂,見到她都繞路走,她覺得無所謂。

她根本不在乎。

學校裏的流言又開始漫天飛了,一個星期前還在談論胡溫洋擋刀的英雄事跡的那批人,如今換了個說法。

“那個小男孩平時跟她走得最近了!我朋友早就跟我說過她是煞星,當時我還不信,現在我......你說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