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沫擰了擰眉頭,道:“你說話注意一點。”
“我在我家我注意個屁!”趙媛拍了下腿。
“請問您老這是什麼表情?”楚沫小心翼翼問。
趙媛道:“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也沒有辦法嘛,我又不是不懂你什麼意思。”楚沫拄著下巴,有些惆悵,“但是我就是不敢啊,我好不容易才鍛煉到看他不臉紅,你現在就要我直接和他表白,多少有點難為人了吧?”
趙媛拄著下巴,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道:“說不定他也因為這而緊張。”
楚沫眨了眨眼睛,“咦”了一聲。
“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趙媛正色道:“楚沫同誌,你的第一步計劃是:留在一班。”
8
鈴聲響起,在英語老師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裏,整個班級幾乎在瞬間被名為“瞌睡”的紗網籠蓋,漏網之魚楚沫活動著酸軟的頸肩,準備站起身子打個水,就見桌角的水杯被一隻幹淨的手打撈起。隨之而來的是陸晨洲的聲音
“我幫你?眯一會兒吧,一會兒是物理課。”
楚沫打算拒絕,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陸晨洲愣了一下, 忍著唇邊的笑意,道:“楚沫同學,如果你現在睡的話,還能休息八分二十秒。”
楚沫紅著臉乖乖的坐回位置,趴在桌麵上,看著少年白襯衫的身影出了班級門。
——
在這樣的打水第五次後,陸晨洲在一天深夜收到了回禮。
那是一份還冒著熱氣,溫熱的三明治。
而它的送出者,是下了大晚又折回學校的楚沫。
“你怎麼大晚上跑到這兒了?”陸晨洲抱著物理習題,一時有些恍惚。
楚沫手裏還拎著餐盒,把聞言把手指放在唇邊,“小點聲啦,我和門衛大爺說我是競賽生才進來的。”
陸晨洲的神色又一次回複平靜,他指了指前麵的階梯教室,道:“進來說吧,走廊風大。”
教室已經沒有學生了,但是卻依然燈火通亮,楚沫伸手把自己的嘴巴從圍巾裏解救出來,才看到班級最後排有幾個身影在伏案。
她還沒看清是誰,視線裏就闖進一團白色。
一直白色的布偶貓正撲向自己。
身旁伸來一隻手,下一秒那團白色就被他捏著後脖頸限製了行動。
坐在後排的男人抬頭,皺起了眉毛,斥道:“阿爾法!”
陸晨洲手裏的團子軟塌塌叫了一聲,聲音帶了些求饒的意味,尾巴也耷拉下來。
“顧學長,阿爾法好像偷吃了什麼,他嘴角的毛變得濕噠噠的,還是紫紅色的。”陸晨洲一邊把阿爾法放下,一邊補充到。
這次是陳筱抬頭了,她遠遠地盯著阿爾法看了一會兒,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包。
楚沫遠遠地看著,就看見陳筱黑著臉從一邊的紙抽裏拽出一大把衛生紙塞到了書包裏,接著又從包裏摸出了一個葡萄酒空瓶,最後是瓶蓋,已經被暴力破壞,毀壞程度就連楚沫在這個位置也能看見是被咬爛的。
一番折騰後,教育貓的教育貓,收拾包的收拾包,教室裏是徹底空下來了。
陸晨洲指了指一邊的椅子,“坐吧,隻有咱們兩個了。”
楚沫無語凝噎,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問:“你剛剛不會是故意……”
陸晨洲伸出食指壓在唇上,道:“哎呀,我可以沒有。”
楚沫:……
陸晨洲長腿一抬,坐在了一邊的桌子上,互動著縮了一天的腿,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問道:“所以這麼晚了,怎麼又回來了?”
楚沫盯著他的校褲,反問道:“為什麼這麼晚了陸同學還沒有回去?”
“當然是因為陸同學成績好,希望高,被老師扣押在教室多做幾道題。”陸晨洲道,“好了,該等價交換了。”
“這是報酬。”
對上陸晨洲疑惑地神情,她說:“是你每天幫我打水的報酬。”
男孩子眨了眨眼,道:“冒昧的問一下,為什麼會用這個作為回禮?”
“這個時候學校附近已經沒有店鋪開門了,不是嗎?”
陸晨洲捕捉到關鍵詞,問道:“所以我手裏的不是楚同學在某一家店鋪買的對嗎?”
“嗯……”楚沫臉有點熱,她道:“是我做的。”
陸晨洲輕輕地“呀”了一聲。
楚沫的臉瞬間爆紅,她嘟囔道:“明知故問,不好吃就不要吃。”
陸晨洲倒是笑了,“我確實猜到了,但是在聽到你親口說出來還是感覺很感慨。”
“有什麼感慨的?”
後者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確實很好吃,我很感謝你的雪中送炭,也很高興能收獲到你的好意。”
“無以為報,就讓我送你回家吧。”陸晨洲說,末了又補充道:“你這麼晚出門是因為我,我接受了你的好意,所以,希望你也不要拒絕我的好意。”
楚沫問:“可是你不是還要寫題?”
“學姐最喜歡的就是酒,今晚估計也沒有什麼時間來寫題了。”陸晨洲三兩口吃完了第二個三明治,從桌子上跳下來,“而且我比起寫題也更想和你並肩。”
“好啦,走吧。”
深秋的夜晚微涼,天氣卻很晴朗,抬起頭能看見漫天星光。
路燈早早就關了,街道上隻靠著零星的店鋪提供些光亮,楚沫扭頭朝身邊看過去,隻能看見男生清晰的輪廓,校服白襯衫硬質布料支起來的棱角,還有夜風吹拂起來的額角碎發。
“快到你家的小區了,需要我慢一點走嗎?”陸晨洲突然問道。
“咦?”
“方便你多看我一會兒。”
楚沫伸手捂住下半張臉,視線卻向上瞟。
在進入小區時,借著保衛室白皙的燈光,她看清了陸晨洲那雙含著笑意的眸子。
又明亮又清澈,像是太陽初升時,剛剛消散了霧氣的湖麵。
她一時有些呆愣,就那麼站著看了好一會。
直到一聲輕咳拉回了她的思緒。
隻見自家老爸正隨意的套著一件黑色長風衣,手裏拎著手機,屏幕在黑夜裏閃著光。
“接到了。”他說。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倒是楚爸爸先開口了,他說:“都到家了,進來坐坐?”
楚沫:“爸,你就別開玩笑了。”
楚爸爸聞言挑眉道:“爸爸怎麼是胡鬧,我這剛下飛機連衣服都沒換,就按照老婆的吩咐去接她深夜跑去學校的女兒。我這是相當有擔當的正經爸爸。”
楚沫:“……”
楚爸爸笑了,把視線落在陸晨洲臉上,“而且這位同學送我女兒回家,進屋喝杯茶暖喝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楚沫搶在陸晨洲之前開口了,她對陸晨洲說:“今天謝謝你啦,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陸晨洲把嘴邊的客套話咽回肚子裏,點頭,和父女二人道別。
楚沫抿了抿唇,抬頭,卻見男人帶著笑的眉眼,他輕聲道:“可以啊。”
“……我沒有。”
9
楚爸爸向來支持自由戀愛,在得知楚沫對那小子有意思之後,竟然主動幫女兒瞞著老婆追男生。
楚沫再一次跪倒在自家老爸的腦回路下。
結果是,幾乎每天晚上,陸晨洲都能收到一份晚餐。
陸晨洲咬著鍋包肉,把視線落在班級後排,陳筱正和楚沫說著一道導數題目。女孩子先是皺眉,旋即彎了眼睛,很可愛。
陳筱把按動筆的尾巴在桌麵上按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樣?”
“謝謝學姐,但是我現在還是不想參加數學……”楚沫想也沒想開口道。
“誰問你這個了?”陳筱朝陸晨洲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是問你倆。”
楚沫頓了頓,道:“就還那樣。我也沒和他說,反倒是她和我爸關係越來越好了。”
“那也是好事,應該記一樁的。”陳筱點頭,“所以你現在的心情和之前還一樣嗎?”
楚沫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說:“還是見了他就感覺心動不已,但是那時是想抬頭去看天光,現在是想成為在天光邊的銀河……不對,是想成為天光。”
陳筱笑了,道“有點《致橡樹》啊。”
楚沫把視線落在男生筆直的脊背上,道:“表意其實一樣。”
10
上了高中以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讓人感覺它是從自己身體裏穿過,卻又不留一點痕跡。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競賽高峰期,班級裏該走的大佬都走的幹淨,一班頓時空的隻剩個位數的人。
陸晨洲在走之前和楚沫吃了頓飯,楚爸爸請的客。
酒足飯飽之後,兩人在淩晨的大街上壓馬路。
風刺拉拉的刮臉,陸晨洲伸手把楚沫的羽絨服帽子扣上。
楚沫突然笑了。
“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兒。”
陸晨洲不說話,隻是扭頭看著她。後者輕咳一聲,道:“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和你並肩走在淩晨的馬路上。以一種這樣平靜的心情。”
“那應該是怎樣的心情呢?”陸晨洲問。
楚沫道:“你似乎對前一句話並不持假設態度。好吧……畢竟那時候我連見你都感覺是一件能緊張死人的事兒。”
“哦,為什麼會緊張呢?”
楚沫抬頭盯著陸晨洲看了兩秒,有點好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想說什麼。”
陸晨洲不否定,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想說什麼,才想讓你直白的說出來。”
楚沫無語凝噎了一會兒,突然道:“不要,我不說了,沒有意境了。”
“你這個大壞蛋。”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補充道。
陸晨洲笑了,快走幾步追上她,以手握拳輕輕擋在楚沫麵前。
楚沫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手掌張開,是一個在路燈下閃閃發光的滿天星發夾。
“不知道在複試結束後,楚沫同學有沒有興趣和大壞蛋陸晨洲約會呢?”
11
機場人很多,但是楚沫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要找的人。
因為那人也在找自己。
少年穿著白色毛衣,拎著黑色行李箱,明明穿梭,擁擠於人群中。
——她卻好像隻能看見他。
他走向她。
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