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城中的那場大火,波及了整整一條街,很多家門前都掛起了白幡,但最值得大家關注的,還是裴氏嫡出的女娘因此故去的消息,當裴氏放出消息之後,與之交好的世家大族紛紛上門吊唁,一時間,烏衣巷內人影攢動。
此時的六娘,已經換上了胞弟七郎的衣裳,跟在族老身後協同處理喪葬事宜。六娘與七郎本就是雙生子,容貌自是相似無比,再加上一些喬裝,跟在族老身後,倒真的有了幾分裴氏嫡子的風範。
世家大族中,來的最早的還是與六娘有婚約的琅琊王氏,在族老的指示下,六娘迎了來人進門,前世的記憶讓她對琅琊王氏的族人頗為熟悉,今天來的,便是王氏的族老、她前世的夫君王瑄,以及王瑄的胞妹王容。
六娘帶著來人向靈堂的方向走去,途中,王瑄上前一步,與她並肩而行,六娘偏了偏頭,正對上一雙試探滿滿的眸子,她頓了頓,開口道:“五郎這是有話要說?”
王瑄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他搖了搖頭,說道:“無事,我隻是覺得六娘可憐,從前在謝氏的曲水流觴宴上遙遙見過一麵,不想現在已是天人兩隔。”說罷便長歎一口。
他的身形略高於六娘,又走在外側,便擋住了樹影裏漏出來的點點日光。這樣一來,六娘就處在了陰影中,她在晦暗中正了正神,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繼而一路沉默,直至靈堂處。
‘六娘’雖是嫡女,卻也是小輩,因此‘她’的喪事並不能大辦,靈堂設置的也頗為簡潔,此時棺槨早已經封定,隻待來人敬香吊唁後便可起靈下葬。
王家人吊唁之後就被裴氏族老請去了別的廳室,去商討改換婚約的事宜,六娘仍然站在靈堂中,她伸出手去撫那塊刻著自己姓氏名諱的靈牌,又看了看供桌後的靈樞,突然覺得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壓著她。
還能有什麼呢?裴六娘已經‘死了’,現在站在眾人麵前的,被前來吊唁的世家大族聲聲誇讚的,是裴七郎,是裴珩,是裴氏所謂的鳳凰兒,往後的日子裏,她要牢牢記住自己的新身份,在裴氏的明褒暗貶中,找到一條活路。
“少主,謝氏九郎來了。”
此時說話的,是裴氏旁支的庶子裴決,他是受族老之命跟在裴珩身邊的人,看似侍衛,實為監視。
謝氏九郎謝辭,年僅十七,卻已是名滿天下的士族兒郎。在這個以風骨為著,不拘風流的世道中,這位‘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謝九郎,是世家子弟這一輩中唯一的名士,他的身份,貴比帝王,哪怕是司馬皇族,見到他,也得低頭讓路三分。
他今天的出現讓人始料不及,裴珩立即放下手中的靈牌,上前迎他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