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周舟慶幸自己添了一身羊毛衫。當瞥見同座楊揚課上瑟瑟發抖時他笑了。可是他以為笑得安靜笑得隱秘，其實他的醜態老早就暴露在鄭振眼睛裏了。鄭振卻沒有笑，他笑不出來，盡管笑是能傳染的。可是即使現在把十個八個美女擱在鄭振麵前，他也笑不出來。因為美女隻要一個就夠了，隻要一個美女，鄭振就笑不出來了。現在他正在為這麼個美女傷腦筋。這堂課是市場傳媒調查，鄭振一個字也沒聽見去，盡管教這課的老師足以讓陳辰也滿臉流口水。的確陳辰的口水垂到了鞋子上，可這次他是睡著了。周舟給康康使了個大大的眼色，康康會意，指了指陳辰，又指了指陳辰的鞋，嘴就咧開了，大得能放得下一個橘子。謝偕隻能又裝作漠視橘子嘴，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了，其實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漠視了。旁人說謝偕和康康不合，鄧登不信，他怎麼會信。他親眼見到謝偕翻到康康的鋪上摘他帳頂的林允兒海報。這事兒鄧登隻告訴了任稔，任稔那天喝多了，再多的話進到他耳朵裏都是放屁。不過今兒個任稔沒來上課，他和劉柳住校外，劉柳是個高個兒女孩兒。他們不僅都住校外，巧的是他們公寓門牌都是一樣的。好像是底樓一號，周舟去過兩次。兩次去都沒記住門牌號。後來他還為此大大聲明了一通解釋說他記性不好，還是個路癡，如果一個人絕對分不清東西南北。這話簡直狗屁不通，可是顯然聽到這話的人都信了。如果你不認識他，你肯定不會信。誰會信這個？信這個的人不是沒腦子就是沒腦容量。
課還在上，可誰在課上，誰也不知道。周舟不知道，鄭振很苦惱，陳辰在睡覺，康康還在笑，謝偕在看報，鄧登有妞泡，任稔還沒到，楊揚冷得受不了。他們隻是帶著耳朵，而且是兩隻耳朵。一個負責進，一個忙著出。況且，這課上不上，聽不聽，這老師好看不好看，跟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們有很多不同點，在這一點上卻是鮮有的一致。這些周舟都知道，不過他現在沒空想別的了，連笑都露不出來半點兒。因為半分鍾之前的短信。半分鍾之前是十一點59分三十秒。他沒法看那條短信了。因為現在已經下課了。下課了，就有時間做別的事情了。很多事情，比如吃飯，比如睡覺，比如上網。周舟很想那麼多事情他一齊做，在吃飯的同時睡覺，在睡覺的同時上網，在上網的同時找異性，當然，找異性顯然隨時隨刻都能找。周舟笑了笑，他覺得自己滿腦子都是那條短信。可他就是沒掏出手機，因為他奇怪自己手伸進口袋，手機居然不見了。他顯然還走在條去食堂的路上，隻是跟同走的謝偕說，手機沒了。
手機沒了？回去拿，謝偕告訴他。他嗯了聲。沒立刻就轉身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張臉。
本來，到了現在還有江湖還有武林，就怪了。江湖早就沒了，從金庸古龍這些老頭的書裏出來江湖的都進了電視。進了電視就廢了，就像雞腿進了人的肚子。進去就出不來了，出來的是你不願意吃的東西。要是有人把出來的東西吃了，那他那點買雞腿的錢，看不好自己的病。可是雞腿不進人肚子，不進狗肚子，擱哪兒都還是雞腿。進肚子的就不是了。江湖也是，沒進電視的，還是江湖，不一樣的江湖。於是掉進臭水溝的雞腿照樣是雞腿。可是掉進臭水溝還有人知道裏麵藏著雞腿？照理看是沒有。誰會曉得臭水溝裏的雞腿？連乞丐都不會知道。況且乞丐是世上最清閑最賺錢的職業，做穩賺不賠交易的人不會知道雞腿的遭遇。於是還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