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漫全家被殺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啊!”時一從夢中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砰砰砰’傳來心髒跳動的聲音,速度很快,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迫不及待要從胸口跳出來。
她不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醒了,還是仍舊處在噩夢之中。
“這是醒了嗎?還是?”她喃喃自語。
她的整個身體被無盡的黑暗裹挾住。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片刻,或許真的過去很久,她不知道……。
她隻感到自己像瞎子一樣的這段或短或長的時間真的很煎熬,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終於,她的眼睛適應了這濃重的黑暗。
她快速轉頭看向四周,看清周圍都是熟悉的那些東西:床邊的紫檀木桌子,上麵放著花瓶,裏麵插著早上剛摘的花,空氣中飄著似有若無的香氣、漂亮的屏風、遠處的黃花梨書桌,上麵放著一幅父親剛剛得來的古畫……。
時一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夢中,而是在黎國,在國都明城,在長安街上的一座很大的、富麗堂皇的宅子裏,在自己的房間裏。
“哎,”她歎了口氣,有些慶幸地低聲說,“還好是醒了,還好,還好。”
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緊繃的神經也緊跟著放鬆,那個在剛剛要跳出來的心髒按捺下來,回歸理性的跳動。
恐懼、害怕、緊張的情緒慢慢在她周身消散,隨之而來的是心安與撲麵而來的幸福感。
一呼一吸,整個人放鬆下來。
不一會兒,身體的酸痛感傳遍全身。
“嘶,好痛!”
不過,她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
剛剛噩夢中被大火吞噬,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太過逼真,讓她隱隱後怕。
屋子外麵狂風與暴雨並作,不時伴著電閃雷鳴。
每次做噩夢,天氣都是這樣糟糕。
風透過窗戶吹進屋裏,吹到她的後背,她的身體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哆嗦。
一道閃電從天上劈到地上,照亮夜空,也照亮了整個房間,一如十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
六歲的時一——那時的時一還叫林漫,也是從噩夢中醒來。
在無人回應的房間,門外匆忙跑來救她的丫鬟,拿著刀步步緊逼的黑衣人,血與雨融合在一起變成的血水,被血濺了一臉拚命逃跑不敢回頭的她,燃燒了整整一夜的將夜空照得猶如白晝的大火和困在大火中的林宅。
這一切的一切在噩夢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醒來後又再一刀接著一刀地淩遲她。
時一目空一切地看著前麵,隻是呆呆地看著。
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將時一從虛空的狀態拉回現實。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來人正是時一的母親。
時母來得匆忙,額頭滲出汗,臉上一副焦急模樣,衣服微微被雨水打濕。
她的身後跟著丫鬟,手裏端著熱水。
她輕輕推開門,小聲又緊張地朝屋內喊了一句:“一一。”
時一不是每一個雷雨夜都會做噩夢,到底哪個雷雨夜會做噩夢毫無規律可循、邏輯可講,但是每一個雷雨夜時母都會來看她。
不過,幸好明城一年四季的雨水不多。
半晌,時母聽見房間裏沒有傳來應答聲。
她以為時一今晚沒有做噩夢,高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臉上露出喜色。
轉身準備回去,就在這時,寂靜的房間裏傳來虛弱的聲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