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波無瀾的過去。
林寶珠手中那本“絕色千金”也看完了。她從桌案旁直起身,聽到外頭風吹樹搖的景象,忽而問道:“這是在謝府的第幾日了?”
慧香正研究著自己額頭,幾粒紅疙瘩,大搖大擺,貼在額角,叫她愁眉不展。
她神情苦悶道:“第四天了,可是...小姐,我這額頭該怎麼見人呐?”
林寶珠掩著嘴唇笑,打趣道:“見誰?反正這些人你都熟悉的很,也沒什麼所謂。”
她做了個哭臉,苦惱地往鏡子裏瞧。
這時,外間的丫鬟進來傳話,說是林老爺來了。林寶珠喜不自禁,急匆匆奔至門口,連忙問道:“我爹爹在哪?他是幾時到的?二哥去了麼?”
她一連幾個問題,連珠炮似的,小丫鬟不由呆住,不知從何回起。
林寶珠也不理會,抓起慧香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廳堂走。後頭的小丫鬟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喚道:“林小姐,不是前廳!玲瓏軒!是玲瓏軒!”
她急忙掉頭,客氣道謝。
“好,我知曉了。”
一路上,她先繞過幾座小樓,接著,是一道木質長橋,橋底下有碧汪泉似的流水,清澈見底。錦鯉穿梭其中,沿著邊緣處的野草叢來回遊動,將水底飄橫的荇草,築成休憩的良所。
景色雖美,林寶珠卻無暇多顧,隻一心想著林父的到來。
玲瓏軒正處在長橋的盡頭,專做觀賞園中景象的開放式場所。
及至到時,敞軒裏已坐滿了人。林寶珠定睛一看,除了謝夫人一家,林家幾位家眷也來了。這其中除了林父林母,還有寶芸寶藍兩位姑娘,二太太以及寶蟬和雙生子。
大夫人今日光鮮亮麗,身著深紫色高腰襦裙,外罩大朵牡丹水薄煙紗,風髻霧鬢,斜插著珍珠碧玉簪子,越發顯得纖穠合度,端莊富麗。
二太太則一身淡黃色雲煙衫,逶地素雪千水裙,頭發梳成涵煙芙蓉髻,淡掃蛾眉,薄粉敷麵,顯得清新淡雅。
幾位姑娘打扮得體,嬌俏可愛。
她滿腹狐疑,心想怎麼大夥都過來了。很快,林夫人就向她解釋道:“今日大暑,謝老爺寫了邀請函,說是來賞腐草流螢,想著剛好要來接你,便都來了。”
她心下了然,這才想起了施先生說的大暑,也就是中伏天,一年中最炎熱的節氣。這時節高溫潮濕,多發暴雨,枯死的植物腐化,容易滋生螢蟲。想到這,她瞄了一眼二太太,心想她前些日子總說天幹物燥,杉木難存,許多植物都枯死了。如今,這幾場大雨,可算緩解了幹旱,且水草潮濕腐化,流螢相逐的景象該比往年更好些。
她瞟了眼天色,正是夕照時分,煙霞滿天。
再過一會兒,天就要徹底黑了。
寶珠挨著林寶嬋坐下,就見她眉目低垂,呆呆地擺弄著手鐲,神思不屬。
“五姐,”林寶珠將聲量提高,擔憂道:“你怎麼了?”
“啊?”林寶嬋轉過臉,神情中帶著一絲茫然。
倏地,她的瞳孔緊縮,眼神裏透露出幾分怪異,她拿手掌不停摩挲著自己的手腕,嗓音含糊不清:“我...我夢裏來過這,滿天飛舞的螢火蟲,昏暗不清地燈火,人影參差......”
夕陽披灑出金色的光輝。
林寶珠望了眼天空,不由心生疑惑。
“然後,”她微微皺起小臉,睫毛抖動半天,聲音喑啞:“林府和謝家定親了,唔,我娘早說過這事來著。所以,他們圍著爐子,笑成一團,你沒笑,也沒說什麼,不過,你本來就不太愛說話。”
她突然捶下腦袋,苦惱道:“突然啊,家丁走了進來,他說什麼範先生走了,我還問是誰呢......”
林寶珠見她按著額頭,似乎頭疼難忍,嘴裏更是語無倫次,言語紊亂:“你的丫鬟出事了,府裏一下子天翻地覆,夢裏你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再後來,天幹地旱,河床裸露,有好多士兵...他們...他們騎個高大的駿馬闖進府裏...”
她臉色慘白,緊握住寶珠的手,顫抖道:“一切都亂了,有許多流民追著我們,搶東西,搶水,我們沒辦法,隻能一路北逃,可是,還是有人抓住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