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石陌在戶部紮穩了腳跟，一係列有力量的舉措下達後，使得官營經濟不得不奮力發展，短短幾個月，收益可觀，一下子便解決了財政危機。
戶部尚書杜康對石陌那是越看越喜歡，撇開才華，杜康覺得石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正，從不攀附關係，也不諂媚市儈，就是埋頭幹事。到後來，直接把石陌當成了自己的忘年交，一到戶部就拉著石陌聊稅聊商。
這天，杜康照例來找石陌，卻撲了個空，才知道石陌今天告了假。
石陌今日告假是因為塗驌要死了，死之前去了一封信給秋水別苑，說是想見塗白蘋最後一麵。
塗白蘋本不想去，畢竟當年被逐出族譜時，塗白蘋就當自己從來沒有過爹。可來送信的是塗靈均，塗白蘋還是念著他的好，不想讓他為難，隻好難為自己去一趟塗府。
塗白蘋進西府時，丫鬟仆人們都竊竊私語，還以為是大公子帶女人回家了。
塗白蘋看著那些陌生的麵孔，有一瞬間的恍惚，那些人那些事近乎是上輩子發生的了。
塗靈均解釋道:“塗府出事後，很多人都走了，五年前老太君去世，又走了一批人，現在縣主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後來進來的。”
塗白蘋想，樹倒猢猻散，塗驤本就是塗府裏的主心骨，他一倒，誰還有心思待在塗府。
五年前老太君去世，沒人通知塗白蘋，也沒人想她回來，塗白蘋知道的時候已經是老太君死後的第二年了。
院子很小，很快，便到了塗驌的房前。
隔著三四步遠，塗白蘋就聞到了濃鬱的草藥味。
“我就不進去了，縣主自個進去吧。”塗靈均止步。
塗白蘋自己推門進去。
隻見一個枯槁的白發老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除了那雙還能轉溜的眼睛，就像一個死物。
塗白蘋離京後的第六個月，便安排人將青姨娘肚子懷的並非塗家血脈一事透露給塗驌，那時，青姨娘剛為塗府生下一個男丁，小名叫官哥兒呢。
塗驌愛惜得不得了，知道真相後，自欺欺人，始終不肯接受官哥不是自己的親兒子，直到青姨娘與表哥偷情被抓了個現行後，塗驌才接受真相，誰知第二日就中了風。
這些事都是塗崖寫信告訴塗白蘋的。
“蘋丫頭……你……你終於……來……來看我了。”塗驌說的話含含糊糊口齒不清，那忽的瞪大的眼睛證明了他的激動。
“嗯”。
塗白蘋沒有走近，隔著個把人的距離。
“……這麼多……多年……過得還好……嗎？”
“先帝封我三品縣主，又加賜威烈將軍夫人，這等殊榮，京都女子無一人享有，自是好的很。”
塗驌渾濁枯黃的雙眼似乎恢複一絲絲清明，“那……就好。”
“塗老爺若是沒什麼事，白蘋先退下了。”
塗白蘋對床上瘦削的老人沒有半點憐憫之心，母親彌留之際他在享天倫之樂，自己被王氏欺辱時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白占用了“父親”這一名分多年。
“……女兒……”
塗驌用力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塗白蘋的衣角，哪怕用盡所有力氣，還是徒勞，人走屋空。
塗靈均看到進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出來的塗白蘋，立馬走了過去。
“人死了也不用再通知我了，今日就當是臨終一別。”
塗靈均語氣一滯，默默點頭。
“上次淮水樓前的事謝謝你。”塗白蘋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欠塗靈均一句謝謝，上次為了幫齊政搭台唱戲，請來了塗靈均，後來一句謝謝都沒有，實屬不該。
“小事罷了”，塗靈均停頓兩秒，似乎是鼓起勇氣似的，問道，“你和攝政王……”
後麵的話又沒有說出口被塗白蘋打斷。
“靈均哥，這些年你棄文從商，並無什麼建樹，可願意再次回歸仕途？”
提起此，塗靈均有些羞愧，自己當初舍棄一切南下經商，最後落得個一事無成，有些辛酸。
“現如今的天齊朝堂水深似淵，並不是個好去處。”
“靈均哥，你也曾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不信聖人之教在你心中已毫無火種？天齊正是用人之際，靈均哥不要再浪費自己的才華了。”
塗靈均想起了過往自己讀到“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時的激動，沉寂心底許久的念頭再次破土而出。
“火種尚在，隻是時過境遷，不知自己之才還剩幾兩？”塗靈均自嘲一笑。
“靈均哥不必自謙，淮水樓前一篇祭文引得全稱轟動的水平可不是誰人都能做到的。”
“謝縣主認可，靈均願意為天齊獻力，這就準備明年春闈考試。”
“有靈均哥這句話就夠了，等我好消息。”塗白蘋眨了眨眼睛，輕盈離開。
塗靈均目送塗白蘋離開後，轉頭看向院子裏的枯枝，已經枯萎七八年的樹今年竟生出了綠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