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被找到時手裏握著一枚蟒紋玉佩,是那男子所留。”
蘇惟生恨聲道,“蟒紋?”
杭參政握緊拳頭,“那玉佩是皇帝所賜,各皇子都有,而鈴兒手裏的那一枚,上頭有大皇子府的標記。”
“原本我還擔心是有人陷害,豈料那日鈴兒剛回府,大皇子府就來人了。說要擇日抬鈴兒進門做侍妾,等有了身孕,再向皇帝請旨封她為側妃。”
“嗬……側妃……敢問伯父,侯府是何態度?”
杭參政愧疚難當,“是我無能,護不住她們母女……”
下午找人的動靜不小,即便下人們都沒往外聲張,同在大覺寺的香客們還是聽到了些許動靜。若不盡快解決此事,揚威侯府姑娘們的名聲便會毀於一旦。
林鈴已然失身,若不能進皇子府,就隻有兩條路走,一是常伴青燈古佛,二是自盡。
如今大皇子既肯納她為妾,侯府上下都鬆了一口氣,當場就答應了。縱然杭參政與杭氏極力反對,也無力回天。
就在杭氏、萬氏等人都被叫去商議此事、去過大覺寺的小姐們都被罰跪祠堂之時,林鈴說自己想睡一覺,把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等杭氏回來,才發現人已經懸梁自盡了!
杭氏當場就暈了過去,醒過來人就有些魔怔了,還是萬氏說鈴兒的後事還未處理,才怔怔地清醒過來。
“你嬸子命苦,就這麼一個女兒,捧在手心裏長大,從不願勉強鈴兒做任何事。出了那件事,原本她是打算讓鈴兒出家的,好歹還能活個清淨。現下人沒了,她也去了半條命……”
蘇惟生喃喃道,“我不該讓鈴兒去京城。以她的容貌,一旦被王公貴族瞧見,哪個男子能不動心……好生在博陽待著,又有誰敢動她……是我害了她,若不是為了畫那幅畫,她賞完花就該走了……大皇子……好個大皇子!”
他用力捶著腦袋,“這丫頭怎的這麼傻,就算……我也照樣願意娶她,多大個事兒呢!”
失貞又如何?又不是林鈴自己願意的。比起那些心懷不軌或者有所圖的女子,至少林鈴是一心一意待他。
一顆真心,難道不比那些外物珍貴?本朝和離再嫁的婦人何其多,何至於就這麼走了呢?那丫頭最怕疼的,手上多個針眼兒都能撒半天嬌,懸梁……她死的時候該有多疼啊!
杭參政忙製住他的手,自己也眼眶微濕,
“鈴兒早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了。出了這樣的事,便是你肯娶,她又如何有顏麵再麵對你?這孩子,是萬念俱灰才選擇了……何況,又怎能怪你呢?叫你這麼說,更該負責的是我,是你伯母,還有整個杭家才對。哦,還有嬋兒,那丫頭不肯回來,跪了半個月祠堂,如今在你嬸子身邊伺候,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
何況蘇惟生一時因憐惜不介意,又能一輩子不介意嗎?若真成了親,這件事會不會變成夫妻之間永遠也無法拔出來的那根刺?
蘇惟生眼底露出一絲苦澀,“那人如此明目張膽,就算杭姑娘在場,也不過是多一個可憐人罷了。何況杭姑娘如何能料到,天子腳下,竟有人敢行此惡事!”
杭參政想說,不是的,鈴兒隻是小小縣城一介默默無聞的舉人之女,杭氏又多年未回京,足可見與娘家不親近,大皇子自然無所忌憚。杭曉嬋卻是揚威侯府的小姐、三品參政之女,她若在場,那些人應該會顧忌兩分的。
但看著蘇惟生不過兩日便消瘦下去的側臉,他卻覺得他似乎什麼都明白,隻是不願遷怒罷了。可遷怒,本就是應該的啊,就連他自己,又何嚐沒有怪過女兒呢?
不知為何,心裏驀地對眼前的少年生起了一絲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