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生見黎映不願說,也沒有追問,兩人沉默許久,才重新將注意力轉回灰渡身上。
此時灰渡整個人就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七竅都流出血來,麵如金紙,衣裳都被磨爛了,露出大塊大塊破皮的血肉。
應該是痛苦到極致時往地上摩擦得太用力的緣故。
黎映將手抵在唇邊,輕輕吹了聲口哨。
灰渡慢慢停止掙紮,眼神變得迷蒙起來。
她上前將他的下巴弄回去,一言不發地坐回了桌邊。
蘇惟生歎了口氣,“終於能好好說話了。”
敬酒不吃,非要吃了罰酒才肯開口,江湖高人原來好這一口啊?
灰渡大口大口地喘了半天氣,才斷斷續續地開了口,“這筆生意……是堂主……接的。”
二月上旬,蘇惟生一行人離開京城沒多久,京城的據點就有人找上了門。
黎映問,“京城的據點在哪裏?”
灰渡無意識地答道,“外城北,拾花街彩雲巷,四季班。班主就是堂主,整個戲班子,裏裏外外,全是我們的人。還有隔了一條街的老黑鐵匠鋪。”
“一共有多少人?”
“兩處加起來,百人有餘。”
“都是從大漠來的麼?”
“是。”
據灰渡所說,從二十年前開始,月色閣的閣主便在中原和大漠各處尋找根骨好的孩子,以四五歲為最佳。
閣主命他們自相殘殺,從每一批孩子中挑選出活下來的五人組建殺手隊伍。
如灰渡這等所謂的十大高手,就是出自最開始的那兩批。
到如今,月色閣光是派到中原來的殺手,就有數百人之多。
隻是在這兩年裏,月色閣被一夥不知名的中原江湖人士盯上了,莫名其妙地被滅掉了北方的好幾個據點,隻有京城、津海、冀北與定關這四個地方因大隱於市,才得以保全。
蘇惟生雖然更關心自家遇刺的事,但聽到這裏也發現了不對勁,
“二十年,從四處抓人、教習武藝、到進入中原建立據點,不管小隱於山林還是大隱於市,需要的人力物力都絕不會少。雖然有出任務所得的酬金,但月色閣名聲不顯時,所得銀兩對於你們要做的事無異於杯水車薪。”
“既然是幾年前才進入中原做這殺人的生意,那麼在大漠時,你們所需的銀兩物資都是由誰提供的?來到中原後,戶籍文書、路引,以及在各處開戲班子、鐵匠鋪,是誰替你們打通的關節?你們那位閣主,又是什麼人?”
灰渡猶豫了一下,用力甩了甩腦袋,眸中短暫地恢複了一絲清明,但隨著口哨聲再次輕輕一響,那絲清明瞬間消失無蹤。
蘇惟生看在眼裏,“此人做了多年殺手,心誌遠非常人可比。若不是先前巨大的痛苦暫時消磨了他的意誌,即便姑娘的蠱蟲能攝人心魄,想讓他和盤托出,恐怕也沒這麼容易。”
黎映沒有回答,轉頭望向灰渡,“繼續說。”
灰渡的眼皮徹底耷拉下去,“文書路引等事宜都由閣主一人負責。入關的前一晚,閣主就將這些東西分別交到了我們手上,我並不知他是從何處弄來的。不過在這二十年中,閣主每半年都要接待一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