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王不讚同地道,
“太夫人如今身在後宮,通信怕是不便。再者你二人雖為遠房堂姐弟,卻幾十年未曾聯絡過,太夫人並不知曉你在花城,即便收到你的信,能不能信你還兩說。何況當年先生的侄子淳於複被皇帝暗害,定國公府卻袖手旁觀,誰知他們是不是早就投靠了皇帝?”
羽先生道,“堂姐不是這樣的人,那會兒定國公府正在孝期,沒有留意也不足為怪。不過王爺說的有理,身在宮中的確多有不便,此事……還是先放一放吧。”
滇池王看出他還是有些神不守舍,“要不本王讓人去查一查?”
羽先生已經回過神,“萬萬不可!蘇君遠父子二人如今一心為花城,王爺暗中調查蘇正德,萬一讓他們發現心生芥蒂,於花城的將來無益啊!再說還有太妃這層關係,總歸雙方暫時不會成為敵人,既如此,咱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滇池王歎了口氣,“好吧。”
族人盡滅,親侄子也慘死在皇帝手裏,也難怪羽先生記掛這麼多年。
……
花城為了掙銀子忙得熱火朝天,還沒過完年的京城卻森冷而寂靜。
初二這天下午,吳通的密折就擺在了熙和帝的案頭,上麵隻有短短幾句話:
“臣已查證屬實,吳山、連璧山、猴頭山均藏有已開采過半的鐵礦與甲兵數萬,武器齊全,軍旗上書“高”字。臣即刻啟程前往寧州請單毅通調兵平亂。另,臣在吳山看見了楊家人。”
熙和帝隻覺得牙齒根兒都在發涼——竟還有楊家人的事?如若舅舅與楊家早有勾結,那母後的死……
他屏退蔡東等人,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盞,幹瘦的手背青筋畢露,隻聽嘩啦一聲,茶杯被摔得七零八落。
馮公公慌忙跪地,“皇上息怒!保重龍體呀!”
“閉嘴!”
馮公公隻得閉嘴,跪在地上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撿在手裏,一邊默默觀察熙和帝。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震驚、暴怒、後悔、悲涼……鼻孔都微微張開,眼裏爬滿了紅血絲。
熙和帝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一屁股坐回龍椅上,雙手拍著禦案,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就是朕的舅家,這就是朕信重了幾十年的舅家……哈哈……哈哈哈……”
馮公公忽然覺得這位天子很可憐,幼時明明是個再溫和不過的性子,若是當個閑散王爺,必然也會平安喜樂,卻偏偏……
先是被先帝當成昭和太子的轉世捧到天上,發現不是之後又棄如敝履,在生母的挑撥下鑄成大錯,隨後又像一個不能有半點主張的、呆滯的提線木偶,被嫡母和生母撕來扯去……
可這又能怪誰呢?怪隻怪,他生在了皇家……
“皇上……”馮公公擔憂地喚了一聲。
熙和帝止住笑聲,喉嚨裏的癢意怎麼也止不住,他重重咳出聲來,咳得撕心裂肺……
“皇上!”馮公公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卻見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和鼻孔裏流出,一滴滴滾落在胸前暗金的龍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