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還有種法子可以仿出來。不仿信,隻仿字!
有次夫子留了功課,當時小姐手傷了沒法寫。我就根據小姐念的內容,去之前咱們抄寫的功課中,單字單字模仿出來,整理成篇的。”
沈長安聞言遽然抬眸,難怪會突然讓她管家理賬。
難怪平日忙得腳不沾地的慶元侯,竟會抽空日日詳查家中賬簿,還誇她經手賬務條理清晰。
原來竟是為了湊出這五百字的通敵信,她當時還道這人回心轉意,一個勁兒的大包大攬府中雜活。
她可真是蠢出了天,上趕著去送死。
不過須臾,血意便漸漸染滿了沈長安的眼眸,瞧著甚是駭人。
青墨見沈長安如此激動,有些不明所以,以為是沈長安連日練字不順所致。
恰好此時綠痕正端著熱好的湯藥掀簾子走了進來,青墨連忙柔聲勸道:
“小姐,可以先和綠痕姐姐學個左手上的一招半式,等手上有勁了,控筆自然會順暢。”
沈長安這幾日練字有些急於求成,但又總是不得要領。
青墨私底下仔細研究過那軟趴的字體,發現是腕力虛浮所致,沈長安慣用右手,突然用左手肯定就沒有那麼順暢。
綠痕見沈長安神色怪異,一時忘記接話。
青墨見狀便小步踱到綠痕身邊,忙用胳膊肘杵了杵她。
綠痕猶疑片刻後道:“等小姐忙完手上事,我教小姐。”
沈長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久久無法自拔。
她木訥地喝完藥後,靜站在窗戶前吹著冷風,直到兩人退下也未察覺。
沈長安這丟了魂的模樣實在令人擔憂,兩人也不敢勸,隻遠遠坐在院中守著她。
青墨看了眼鬆樹底下翻起來的褐色新土,忍不住傾身倚靠在鬆樹上,情緒也頗為低迷:
“哎,綠痕姐姐,我知道夫人不想讓大小姐習武。但小姐近日為了練字茶飯不思,看著讓人心疼,你就挑幾個簡單招式教教她。”
風吹得樹葉嘩啦作響,良久,綠痕才淡淡道:
“大少爺去西涼鎮守邊關後,從未回過長安,夫人走的時候特意囑咐過,不讓小姐習武。”
幼年教沈長安馬術和箭術已經算是違背了蘇朗月的遺願,綠痕自覺有些內疚,她也忍不住伸手撫摸著已有不少年輪的樹幹。
當年蘇朗月油盡燈枯之時,曾拉著她的手說:
“小綠痕,你別哭,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要睡很長很長的一覺。
長安妹妹....我就拜托給你啦,你幫姑姑看好她,不要讓她學武功...”
蘇朗月說著忍不住看了眼一旁尚在繈褓中睡得香甜的女兒,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日後你若是見到長風哥哥,一定要.....告訴他,我從未怪過他,我隻是很想很想....”
綠痕那年隻有三歲,卻記得無比深刻,蘇朗月話都未說完就那麼咽了氣。
忠義侯府裏活得那般肆意瀟灑的姑娘,卻在臘月寒冬裏,冷冷清清死在了鎮國侯府城外的莊子裏。
當時身邊隻有貼身嬤嬤和三歲的她,還有尚在繈褓之中的沈長安。
何其淒慘,何其悲涼。
青墨低歎了一聲,也是滿麵愁容。她和沈長安同歲,又一塊在鎮國侯府長大,自是知道些內情的。
蘇家幾代人陪著武皇帝征討天下,死傷無數。四海平定後,天啟武皇帝親封蘇家家主為忠義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