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如嬌鶯輕啼,清脆婉轉,可是說出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方家村村民頓時嘩然,有那機靈的,撒腿就跑。
妙齡女修隻輕哼一聲,所有村民便趴伏在地,連那跑出幾丈遠的幾個,也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她揚起下巴,歪著嘴角睥睨一笑,眼神示意車夫。
車夫回身就從車座下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刀,第一個就衝向方四牛,對著他的腦袋就砍了下去。
二牛目眥盡裂,但他整個人像被什麼無形東西壓在了地上,分毫不得動彈,除了絕望大叫,什麼也做不了。
四牛呆呆地趴在地上,側頭看著寒光閃爍的大刀落下,喃喃說著,“仙女救我啊。”
話音剛落,他覺得後脖子一涼,一道疾風從脖子掠過,他啊的叫了一聲。
那讓人膽寒的大刀消失不見了,所有村民也一下都能動了,一個個爬起來呼啦一下,都跑散了。
二牛一把抱起四牛,反複摸著他的脖子,仿佛不相信弟弟的腦袋還長在脖子上。四牛被摸得癢癢,沒心沒肺推開兄長,欣喜地指著癱軟在地口吐鮮血的車夫和女修大叫,“是仙女救的我,是仙女救的我!”
“仙女?在哪兒呢?”二牛四顧。
“我不能說!”
二牛一哽,然後立刻跪下,對著四個方向咚咚咚的,各磕了三個響頭。
***
經過一年的修煉,林自在的修為已經穩固下來,且小有進益。
她拿出大楚的大師兄印城所贈的法衣,三件法衣,一件紫色,一件淡青色,一件鵝黃色,印城當她是小女娃,盡選那鮮亮的顏色。
那件炫紫色法衣,讓她不由想起了若昏,那個一臉大胡子,卻心若赤子的若昏。嗬,他也是她的大師兄呢,他還叫過她阿娘,若普說,他和自己前世淵源頗深,是母子緣分。
她挑了這件紫色法衣換上,元嬰境界的領悟,讓她忽然靈光一現,若昏並不是她和周逢春所生的哪個兒子,而是國朝大長公主趙珩所生的長子!對!那一世,她死時,二十四歲,長子曹昀正是五歲!
想到這裏,林自在的心絞痛了一下。
她終於看清了自己,這些年,循著本心要回大梁,皆因若昏。
——人,永遠是情感生物,即便勘破一切,也不可能真的斷情斷愛。那些埋在記憶深處的遺憾,或者執著,讓隔著幾世的林自在依然下意識地喜歡接觸五六歲的小男孩,那是趙珩臨死前,刻在靈魂裏的牽掛。
剛到大明,林自在選擇了離秘境較近的白頭山隱居,在山頂設置了一個小迷蹤陣,以防上山砍柴或打獵的村民打攪她的修煉。誰知還是有個小男孩闖了進來,困在陣中哭泣,她為他解困後,那孩子沒有立刻逃下山去,反而對著她的方向磕頭。她笑著現身,他也不怕,還雙手捧著采到的野果給她。
林自在覺得他能進入陣中,便是緣分,就給他測了靈根,居然是土木雙靈根的資質。
——那就早兩日出關,替他尋個宗門吧。
“小子,你打攪了我的修煉,所以果子我收了。隻是,今後你不可一人進入深山,遇到猛獸就不好了。”
那孩子答應得很痛快,一點兒不像有誠信的樣子。
“你叫什麼?”
“我叫方四牛。”
“嗯,我知道你了,你回去不許對別人說起我,也不許說我在山上。”說完林自在拿出一枚靈果給他,“吃了就下山吧。”
方四牛三兩口就吃了果子,咂吧著嘴,直說好吃。
果然,以後的日子,這方四牛還是經常上山,隻是不再闖入迷蹤陣,隻在外圍繞上一圈,有時放下一些野果,有時放幾個鳥蛋。
不過,他還真的沒和任何人提起林自在,即便是自己的兄長和最要好的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