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汐和周旭離開李嬸家的時候,天色已然不早。
今天的事,讓兩人心中都著激蕩不安。仿佛窺見了黑暗裏龐然巨物的輪廓,想一探究竟卻始終被迷霧籠罩著,看不清前路。
“我們得回A城了。”吳月汐突然開口,“我心裏總是有股不安的感覺。”
周旭望著遠方的晚霞,應聲道:“嗯,D城的事或許是個突破口。”
本來以為BR的種種變故是高層內鬥的結果,現在看來,似乎有人在渾水摸魚,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周旭有時候會想,幹脆勸吳月汐將江濤的股權轉賣給其他股東算了,那些人應該很樂意做這筆買賣。不過經過D城這一遭,讓他更加了解吳月汐,也知道以她的性格勢必會死磕到底。
可那些外人能看到的明爭暗鬥隻是冰山一角,有錢人世界就像馬裏亞納海溝一樣,真正令人膽寒的是他們背後錯綜複雜的利益綁定,幾乎每一根關係鏈的盡頭都牽扯著人命、鮮血和欲望。
他正是因為見多了父親身邊各種令人作嘔的交易往來,所以才沒有繼承家業,而是毅然選擇了法學這條路。或許隻有在離光明近一點的地方,才能不被黑暗侵蝕吧。
“吳女士!”
本以為早已離開的陳安安,不知從哪竄了出來。
“吳女士,怎麼樣。你們問清楚了嗎?”
吳月汐看著陳安安焦急的眼神,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安安,李嬸所說的腦芯確實是BR公司的,但……那些是本該被銷毀的殘次品。安安……放棄這個手術,再等等吧,或許有新的技術出現呢?”
哪裏會有什麼新技術出現,R實驗室的天才江博士都失蹤了,還有誰能研究出新技術?
即便是真的有,可從實驗室到最後能對公眾開放,這中間那麼多環節,又要耗費多少時間和心力,普通人根本等不起!
這種安慰的話,連吳月汐自己都不信。
“吳女士,你不是說反正拿回去也是被銷毀的嗎?就留給我,哪怕一份呢?不然我哥哥要怎麼活過來?”陳安安撲通一聲跪倒在吳月汐麵前,失聲痛哭,嘴裏反複念叨著,“求求您,求求您”之類的話。
看著女孩眼中的無助,吳月汐心如刀絞:“安安,殘次品有極大的副作用!你見過李嬸的兒子吧,暴躁、情緒極不穩定,就是出現在他身上的後遺症。”
“不會的!不會的!哥哥身體很好的,人也很溫柔,不一定會變成那樣。我們會好好管住哥哥,會好好照顧他的。”
“因為沒有正式的臨床數據支撐,所以每個被植入了腦芯片的人,要麵臨的後遺症都是無法預料。”
“那好現在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啊。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的……我隻是想讓哥哥醒過來,想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陳安安以為吳月汐隻是害怕植入腦芯後的後遺症會帶來麻煩,一個勁兒地向她解釋保證。
可吳月汐心裏明白,她現在無法做出決定,也還沒有資格來做這個決定。
她在陳安安麵前以同樣的姿勢跪著,伸手緊緊擁抱住這個絕望的女孩,慢慢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抱歉地說:“安安,你是個好女孩,你哥哥一定也是個很好的孩子。我現在無法改變公司的處理決定,也阻止不了你的決定。我隻希望你和家人一定要想清楚,你們能承受得住那些更加不可預料的後果嗎?”
陳安安搖著頭,淚水再次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眼眶。
她實在怨恨,老天爺為何如此殘忍地對待她們一家人,讓他們遭受這樣的災難。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當他們以為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時,卻又無情地將其熄滅。
她的內心充滿了絕望和無助,她推開吳月汐,轉身逃走。現在的她冷靜不下來,也聽不進任何話語,她隻能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回家裏,趴在哥哥的床邊,感受肌膚傳來的溫度,感受哥哥還活著,她才不那麼害怕。
吳月汐想去追陳安安,周旭卻拉住了她:“別追了,你現在也需要冷靜。”說罷將她輕柔地攬進懷裏,像哄小孩似的摩挲著她因害怕而顫抖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