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八、江東悍將(上)(1 / 3)

一年之際在於春。

陽春三月,萬物滋生,人類也從漫長的冬季中蘇醒過來。

雖然從本質上說春天和秋天的氣氣候和溫度在一年的四季中最為相似,然而亂世中的春天和秋天決不一樣。

春季是妍陽初發,田事待興,尤其對要養兵千萬餘糧將盡的軍閥們來說,更是必須以農耕播種為第一要務。所以,一般這個時候,世界會比較安寧一點。

秋季則酷暑剛過,糧豐馬肥,更適合大大小小的權力擁有者們出兵耀武,征討敵人。這個季節開始的戰爭,要比其他三個季節加起來還要多許多。

然而,建安六年的春天,與他年大不相同。

時局空前緊張。

各地的最新消息不斷傳來。

麵對真金咄咄逼人的攻勢,曹操毫不示弱,積極調兵遣將。

芒碭一線,曹洪為主將,李典、曹真、蔡陽等為輔,率領兩萬大軍,進駐汝南郡,開始了圍剿劉備軍的行動。另外,曹操遣張遼引三千軍,東入譙郡,為曹洪軍側翼。

西線,夏侯淵率軍一萬,西出虎牢,增援洛陽守軍,另有馬超一部西涼騎兵配合行動,伺機與黑山黃巾軍決戰。

在東南,剛剛攻滅叛將李術的江東大軍,兵分三路,鋒芒直指江夏。前鋒淩操、黃蓋一部約五千人,已南下至尋陽一帶(今湖北黃梅西南),距夏口不過三百裏,整軍秣馬,準備攻擊。

在江東重兵雲集的情況下,蔡瑁受到劉表壓力,不得不再令蔡和、文聘率精兵兩萬,大小戰船三百隻,急援江夏。加上此前第一批已出發的蔡中的一萬人,二百隻戰船,江陵守軍的精銳已十去五六,大顯虛弱。

郡守官邸中,徐庶一邊查看著地圖,一邊道:“為了防備川中劉璋順流而下的偷襲,江陵一直在秭歸(治今湖北秭歸縣)、夷道(治今湖北夷都縣)、巫縣(治今四川巫山縣北)、夷陵(治今湖北宜昌市東南)四縣駐有重兵,不許輕動,目下是蔡勳、向朗總督四縣軍事。經過這兩次分兵之後,現在的江陵城中,軍士尚剩二萬餘眾,戰船還有八百多艘,大將是蔡瑁、王威二人。主公你看……”

我舒舒服服躺在一張便榻上,蓋著棉被,聽他如此說,搖搖頭:“元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蔡瑁此人,十分精明厲害,沒有十分把握,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反而打草驚蛇。”坐起身歪過脖子,詢問來報告的探子:“柴桑的呂範有什麼動靜?”

“回主公,柴桑方麵毫無動靜。”

“哈,這真奇怪了,柴桑離夏口也不過三百多裏,孫權要攻黃祖,不就近從柴桑出發,怎麼大老遠的從廬江過來,卻又停在了尋陽這麼老遠的地方?”

“南昌有什麼情況?”

探子道:“回軍師,周瑜和朱治每日正常操練軍卒,亦無異常舉止。”

我吩咐那探子:“繼續打探,尤其是南昌周瑜軍的情況。”

“是,主公。”那探子出去了。

“這幫鳥人,倒很沉得住氣。”我悻悻道。

徐庶笑了:“他們再沉得住氣,又怎麼及得上主公你?現在已日上三竿,卻還高臥不起。”

我順勢地往榻上一躺,呻吟道:“我病了,我需要休息……”

徐庶哈哈大笑:“再過幾日,就是主公大喜的好日子,看來主公要帶病娶親了。”

我扭扭身子,皺了皺眉:“別提這事好不好?對了,這幾天見著阿袖麼?”

“哦,這倒沒有,聽桓嘉說,她似乎哭過一場,然後就再沒有別的什麼舉止了。”

我心裏哼了一聲,知道徐庶軍務繁忙之極,現在根本就沒時間去關心那小丫頭。

想起和桓家的這門親事,忽然心中一煩,挺身坐起,伸個懶腰,穿衣站起。

“元直你且看著,我出去活動活動。”

走出府大門,我仰麵望天,天空是灰色的,呈現著一種混沌的狀態。嘴裏呼口氣,頓時冒出一股白煙。

天真是快暖了,外麵的大道已經被阿昌率衛士們鏟除幹淨,樹上、房上雖然還是殘雪堆積,屋簷下尚有冰條道道,但明顯升高的溫度,卻昭示著春天日的到來。

但我的心,卻依如那殘冰敗雪,寒冷無溫。

本月十七日,杜似蘭在許都順利見到了阿櫻,但卻並沒有能接了她出來。

以杜似蘭的機警,再配合趙累的經驗,縱有曹操嚴密的監視,要偷運出她們母子二人,也不是全無可能的事情。

變故出在阿櫻自己身上。

但阿櫻見到杜似蘭,欣喜之餘,明確表示:“我是夏侯家的女兒!我不會離開許都半步!我就在這裏等待阿飛回來!”

任憑杜似蘭再三相勸,阿櫻卻就隻是這三句話。

杜似蘭無奈,隻得退出許昌,返回新野。

如此結局,讓我非常鬱怒。

徐庶寬解我說:“櫻夫人尚未正式許嫁給你為妻,她可能是怕現在私逃的話,會牽連到父母雙親,兄弟姐妹吧!”

我無辭以對,心裏卻十分失望:“阿櫻啊,難道在你心目中,我,真的遠遠不如你的家族那麼重要麼?”

我的心裏,一直有一根刺,帶毒的刺。

我知道,當時在官渡,阿櫻之所以那麼快獻身於我,其實是有政治目的的。雖然她自己身在局中,可能並不十分清楚。而且她確實愛我,我也能夠感受得到。

但是我心底,卻是明明白白。

她隻不過是曹操手裏的一枚棋子而已。

被人設計入局的不快之感,我一直都有。

到現在都有。

隻是我一直不願與任何人說。

我早就想到,如果我背叛曹操的密謀被阿櫻發現,她會不會為了她的家族利益,而斷然將我告發?

現在,情況很明顯,起碼,她是不肯為了我而犧牲家族。

我甩甩頭,想要忘記這些,可是偏偏又忘不了。

我煩躁地狠狠一跺腳,忽然兩腳一分,雙掌搖起,使出一趟拳來。

三十年來,我有過無數痛苦的過去,每次無法排解時,都隻好采用這種無奈但確實非常有效的方法——練拳。

一旦進入拳法的境界,我就可以慢慢使自己忘卻痛苦,沉浸在研究武道的快樂之中。

一路鶴電拳,然後是一路八仙腳,都是我少年時最愛的功夫。

等最後練到秋風掃的時候,我已是逸興大發,配合著拳路的張揚輕巧,我的身軀在空中飛來飛去,呼呼帶想,把樹葉上最後的積雪都震落了下來。

收好拳勢,我長長出了口氣,感覺精神創傷修補了不少。

然而,我突然又想道:“這路秋風掃……是阿櫻教我的……”

我咬住嘴唇,幾至出血。

阿櫻!我就不能忘記這個人麼?

我生氣地大喝一聲,然後轉身,回去。

剛回到府中正堂,剛坐回我的暖榻上,徐庶就道:“主公,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

我道:“哦,找我?”

“我仔細想過,江東的動靜不明,我們是否應早做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我停住正在脫鞋的手,皺皺眉,道:“元直,出了什麼事麼?”

憑直覺,我感到徐庶的心情似乎有點變化,不再像剛才那麼穩定沉著。

徐庶道:“我有一點不安。”

我的直覺是對的。

我瞟了他一眼,他的右手已抬到了自己的腰間,握得緊緊的。

快速扔掉兩隻鞋,把腳放進被窩裏,心裏想著:“元直發覺了什麼呢?”

和他共處這麼多日子了,對他也有所了解。現在這個動作,是他心裏最不安穩時才會出現。

一般的情況,很難讓徐庶如此緊張的。

便在這時,部曲首將張南進來稟報:“主公,有貴客求見。”

“真不讓人閑著啊!誰啊?”

“南陽張機。”

“南陽張機?……啊,他終於來了!”我忽然醒悟,急忙從榻上跳了起來,衝將出去。

那是當今天下第一號的神醫啊!不親自接怎麼行?

府門外站著一個老人,麵色紅潤,精神內斂,果然正是神醫張機張仲景。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人,倆人都是風塵仆仆。

我上前握住他手,大聲道:“真是天寒地凍,貴客忽降啊!張神醫,歡迎來到長沙!”

張機微微一笑:“飛帥,近來安好!”

徐庶從後麵跟出來,道:“張先生來的真快啊!”

張機神色一沉,道:“遲則不及矣!”

我吃了一驚。

張機鬆開我的手,退後兩步,把我仔細看了幾眼,搖頭道:“飛帥有病,而且很嚴重,很嚴重啊!”

“啊,很嚴重?”老師,別嚇唬我。

徐庶看著我笑。我白他一眼,心想:“我在這兒裝病,沒想到這神醫竟然給我看出病來。”

“醫分六經,曰太陽、少陽、陽明、太陰、少陰、厥陰。飛帥之疾,部分循經由太陽傳入少陽,這尚不難調治;難在另一支已隔經傳入陽明,若不及時用針下藥,一旦進入厥陰,再醫就難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懷疑地看著他,要不是知道他流傳千古的大名,我真要喝令左右,把他當江湖騙子趕出長沙城了。

徐庶忙問道:“那張先生,您看我主這病……”

張機看他一眼,道:“飛帥之疾,還在三陽,所以病勢亢奮,卻難自覺;再過數日,便會轉入三陰,漸至虛弱,那時飛帥頭暈眼花,上下不適,就有些麻煩了。我開一個方子,飛帥依方敷服,大約有月餘時間,即可康複。”

我心想:“說我病勢亢奮?我這是學人家曹操尊敬賢士的作法。鄉下人,沒見識。”

徐庶笑道:“張神醫遠來辛苦,快請入內看座。”

張南見我隻穿著內衣內褲,還光著腳丫,咧嘴一笑,心想:“果然是神醫。飛大哥向來沉穩,今天似乎是有點過於亢奮了。”

張南就是跟隨徐庶、桓袖一道赴許的那十名護衛的首領,後來又隨桓攥出城來迎接我和徐庶一行,那時我對他就有幾分欣賞,覺得這年輕人既勇敢善戰,無所畏懼,又精明幹練,頗知禮儀。等我在長沙掌握實權之後,大力提拔新人,鎮軍大將軍府擴充部曲,沒有得力將領統率,我就想起他來,把他從韓玄那兒要了來,連同那當日十名勇士護衛一起,充實到我的部曲中擔當骨幹。現在他身任我的部曲左司馬,是為親衛隊的第一領導。

我橫他一眼,張南急忙低頭退後。

張機道:“哦,別忙,我還有一位同伴,要先介紹給飛帥。”

我和徐庶都是一愣,不是你徒弟?

張機回過頭:“子雲,別老站我背後啊,請到前麵來。”

身後那年輕人應身走上前來,拱手為禮:“見過飛帥。”

他一邁步,我就知道剛才確是看錯了,單是這份穩健紮實的武學功底,就不是張仲景這不諳武道的醫生教得出來的。

張機道:“我今天來,是想介紹一位子侄朋友給飛帥。”回頭道:“子雲,過來吧。”

他身後走出拉一個靦腆的少年,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俊眉朗目,身形略瘦,亮著一雙眼,定定地打量我。

張機道:“他是蒯子柔先生舊友的遺子,姓陸名訟字子雲。蒯子柔先生道,子雲文武雙全,尤精水戰,荊襄的後起小輩之中,就算是公認最擅水戰的張允和劉磐,也遠不及子雲。荊州重門第資曆,留在襄陽,他是不太可能有什麼大出息的,所以就托我將他帶來長沙,請飛帥量才錄用。”

我瞧瞧陸子雲,卻見他神色自若,既無驕傲得意之色,也無羞澀不安之態,仿佛張機誇獎的是別人,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份自信坦然讓我好感大生。

張機道:“子雲啊,這是飛帥,這是徐軍師。”

陸子雲倒身下拜:“陸訟見過飛帥和軍師。”

我忙扶他起來:“陸兄弟客氣。你能來我長沙,真是無任歡迎!適才失禮之處,還請勿怪。”

陸訟道:“久聞飛帥英名,以後子雲就是飛帥帳下之將,飛帥千萬別折殺子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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