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血色童年(1 / 2)

所謂盛世有祥瑞,亂世有災禍。國家要滅亡,老天爺頭一個不幫你。

又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人要倒黴,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元順帝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農曆一月份皇帝剛剛在太廟祭拜完祖先,曹州方麵就傳來了河水決堤的噩耗。國家應急辦公室馬上從全國調動一萬五千八百多人趕去搶修。這一頭剛開始施工,汴梁的河水也宣告決堤。

農曆四月,永平、澧州等路發生大饑。五月份更慘,黃河中下遊泛濫,沿河數州縣遭殃。七月溫州刮台風,海嘯,還發生了裏氏不知道幾級的地震。一直到年底,各地災情有增無減。甚至,還有個叫郭火你赤的鹽販子揭竿而起,上了太行山。

那麼多的天災人禍碰在一起,論誰都受不了。蒙古人入關前,哪裏想得到長城以南竟然暗藏玄機。在他們的經曆中,隻遇到過大雪、沙塵暴或者牧區絕草。千百年養成的思維習慣,光靠這八十多年的經營怎麼夠。他們一個猛子紮進了長城,這才發現,中國地大物博,災難的品種也比別人的多。

這下可把元政府給忙活壞了,又是設立藥局,又是調派人手抗澇。但效果都不大,政府首腦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來自全國的災情報告如雪花般堆積在麵前。現在想想,當年元順帝的日子一定不好過。為什麼呢,因為朝廷對各地水旱災荒缺乏適當的處置;經營水利的大工程則糾集了多數的勞工,可待遇也沒有保障,工程質量可想而知。

這年朱元璋16歲,虛歲17。

自然災害和政府腐敗的共同作用,把普天下的老百姓給逼上了絕路,老朱家隻是其中的代表。史書上說,農曆四月份和五月份的三個星期裏,朱元璋的家裏是“父母兄相繼歿”。多慘啊,相繼歿,一個接一個死。

從我們現在的角度,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比悲慘世界還慘。可在當時,像這樣的情況實在太平常了。

幸好朱元璋的長嫂和大侄子(就是前麵提到的朱文正)活了下來,二哥也沒死。原本有個三個,就是朱重七,因為入贅去了外地,也逃過了一截。可活下來的人並不比死去的人幸運多少,中國人最講究對死人的下葬。但老朱家實在太窮,連棺材錢和下葬的土地都沒有。眼看著行不了孝道,突然他們的鄰居裏出現了個大善人,名叫劉繼祖。

劉繼祖給了他們一塊地,好生安葬了故人。古代人埋葬先人,不是隨便找塊地方就埋了算。荒郊野地自然不能下葬,農田也不能埋。得選專門的地方埋葬,但這墓地也不是人人都能埋,必須花錢買。劉繼祖就給了他們這樣一塊地。

草草安葬了父母長兄,年幼的朱元璋頭一次感覺到失去至親的痛苦。切膚之痛,難以言表。不過接下來,僅存的一家人又將麵臨更現實的問題:朱元璋該由誰來撫養。16歲,肯定不能自力更生。大嫂是個女人,自己本身就有個兒子,沒有扶養能力。二哥似乎也沒有收養他的意向,畢竟一個大老爺們,還沒成家就帶個拖油瓶,以後找老婆不方便。

最後家裏人商量來商量去,慎重的決定送朱元璋出家當和尚去。說得好聽的是完成父親當年的心願,說得難聽的就是想撒手不管。

古代窮人家的男孩,一般有這樣幾個出路:當乞丐、當傭人、當兵、當響馬、當太監或者出家。目下世道不好,乞丐、傭人和兵的日子也不好過。或者響馬?那時的朱元璋還太小,做不了響馬,也沒有哪個山代王找個孩子當賊。當太監的話,那可是給祖宗抹黑,最最大逆不道的出路。雖然從古到今自宮謀得顯赫出路的人比比皆是,可朱元璋顯然不願意自甘墮落。

想了半天,還是做和尚最實際。哪個年頭和尚都能吃口飽飯,而且還能躲避戰禍。雖然也不能傳宗接代,但至少命保住了。說不定未來成為了玄奘級別的高僧,還能代表國家出訪外國,寫點傳記拿些版稅。當然,朱元璋當時沒想到那麼多。他隻是覺得隻要能活命就行了。

農曆十月末,朱元璋正式出家為僧。不過他剛去那兒隻是做個小行童,幫忙打雜。寺院的名字叫“皇覺寺”,意思會不會就是皇帝覺醒的寺院?沒人知道最初的老和尚為什麼會給它取這麼個名字。但當時朱元璋進入寺廟,和尚們肯定不會認為他會成為未來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