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城上,鄒丹讓部屬將田豫抬下去療傷,轉身看到城牆後麵擠滿難民擁擠不堪的街巷,他眉間的愁色再也抑製不住。漁陽共計步騎兩萬八千多,加上鄉勇剛夠三萬。他三次送信向公孫瓚要糧要兵,但得到的回複隻有加固城防就地死守。
公孫瓚已經不複當年的武勇,要是當年他會立即調集全部兵馬給進犯之敵予以慘烈的痛擊。但自公孫瓚勢力膨脹後,特別是占據幽州後,他就變得更加驕矜自大。公孫瓚強征糧食勞役,並廣納妾室安於享樂,開始疏遠那些舊部。令胡人聞風喪膽的白馬英雄已不複當年。
鄒丹也接到冀州軍北上涿郡的消息,如此公孫瓚更加不可能派兵馳援了。要不是那些難民,漁陽城少說也能守住三四個月甚至更久。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部屬的家小在眼皮底下慘遭屠戮。多出那五萬多人糧食的消耗使他們隻能支撐兩個月不到。
如此擺在鄒丹麵前的選擇隻有守到城破身死那刻,或者集漁陽所有兵力跟烏桓、鮮卑聯軍決死一戰。
鄒丹長長歎了一聲氣,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這漁陽滿城的漢民。
漁陽城外。
烏桓兵開始按紮營寨,他們牢牢監控著漁陽城的動靜。黃昏時分,從漁陽東南方向也開赴來一支軍隊,卻是閻柔的三族聯軍。
閻柔急匆匆地來到烏桓中軍大帳,蹋頓跟他部族一眾大小首領都在帳內。裏麵正炙烤著全羊,酒香味肉香味迎麵撲鼻。
“哎喲!這不是閻校尉嗎?你攻破平穀的消息我收到了。”蹋頓抬手招呼道,“快上來坐,方才宰了一隻羊羔,正巧給你趕上囉。閻校尉你多久沒有嚐過咱們烏桓地道的手藝了?”
閻柔長長呼出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蹋頓大人,你不是答應過不加害那些漢民了嗎?為何將獷平的漢人全趕走!”
“閻校尉你那麼趕著來就為了這事啊?”蹋頓笑了笑,“我是答應過不加害劉虞大人的屬民。但漁陽以北的城縣皆是公孫瓚的勢力地方,公孫瓚不少兵卒也都是那裏的人。我這也是為劉虞大人報仇啊!”
“胡扯!”閻柔在心中罵道,但他還是強忍住,“大人你這話不對,劉大人是幽州牧,幽州各地的胡漢民眾皆是他的屬民。何來公孫瓚的治民之說?”
蹋頓放聲大笑,“是幽州人就不是劉虞大人的仇人了?公孫瓚手下皆是幽州人,那我等是否就不為劉大人報仇了?”
閻柔思緒急轉,這個蹋頓野心不小,劉虞一死他幾乎占據了三郡之地,還被烏桓部落裏的人追捧,在那些部族中到處傳著蹋頓是新一代草原雄主的流言。這樣的人誌向在恢複當年他們先祖輝煌時的榮耀,遲早會成為幽州甚至整個天下漢民的威脅。但現在蹋頓跟袁紹勾結上,蹋頓不是他一人的力量能解決的。
蹋頓看閻柔沉默不語,以為他默許了自己的行為,於是得意道:“車騎將軍遣人送來消息,他們正在攻打涿郡。要咱們快些那些漁陽,然後一齊圍攻薊縣。”
“冀州軍攻打下涿郡了?”閻柔問道。
“還未曾,但快了。”蹋頓說道,“前些時候閻校尉你不也為拿下城池堅固的漁陽犯愁嗎?這會好了,我雖然不能趁亂拿下城池,但將那幾萬人一趕進城,他鄒丹能立馬拿出那麼多糧食喂他們?”
“公孫瓚當真不出兵馳援漁陽或涿郡?”閻柔問道。
蹋頓笑的張狂,“此乃我與車騎將軍早商議好的,兩邊出兵他能救得了哪邊?等他做出決定,咱們早就打到廣陽區囉。”
閻柔跟蹋頓互不歸屬,對蹋頓的行為他隻能規勸,“大人你這麼有把握將鄒丹逼出來決戰?”
“咱們先前都猜錯了,我打聽到公孫瓚將征集來的糧食都運往薊縣去,漁陽儲糧應當不多。”蹋頓用一種譏諷的語氣說道,“而你們這些漢人最是講啥嘮子仁義,他收下那幾萬人糧食還能吃多久?要是咱們烏桓鮮卑人就不知道了,餓急了這幾萬人還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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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薊縣。
公孫瓚並沒有住在薊縣城中,而是帶著大量主力屯駐原先在薊縣東南築的小城中。
說是小城其實是個人工營建的屯軍要塞。公孫瓚強征民夫將小城改造,由土牆換成了高達三丈的石牆,城牆裏挖十餘道壕溝環繞中央,又在戰壕內堆築高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築有營壘。塹壕中央的土丘最高,公孫瓚就自居其中。而城中又囤積大量糧穀和輜重兵甲。
關靖將一道求援急報遞給了公孫瓚,“將軍,局勢不妙啊!平穀失守,涿郡南麵三縣已經斷絕消息十餘天。這漁陽太守鄒丹又發來求援急報。”
“知道了。”公孫瓚將求援信放到案幾旁邊。
“父親,這漁陽、涿郡都這番模樣了,咱們怎麼還不出兵?”公孫續問道。
公孫瓚看了看在場的公孫續、王門、關靖,還有幾個部將,“那你們說說,是發兵救援涿郡,還是發兵救援漁陽?”
眾人無語,都沉默開來。涿郡是前胸,漁陽是後背,不論哪邊失守薊縣都將暴露在敵軍兵鋒之下。兩邊出擊?公孫瓚殺死劉虞後,將兵力擴張到代郡、上穀各地,結果鮮於輔等人登高一呼,這些地方的劉虞舊部紛紛暴動,殺了公孫瓚所任命的郡吏。
公孫瓚兵力一分散,留在廣陽的嫡係主力步騎也隻剩下了五萬多。除去留守的兵力,不論馳援哪邊都顯得捉襟見肘,不能達到決勝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