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月,黃巾軍餘部白波軍聯合南匈奴部共十萬從白波穀南下進犯河東安邑,董卓遣駐紮安邑的中郎將牛輔進行討伐。因牛輔所轄安邑守軍總數不過一萬三千人,出戰不利,依賴安邑城池進行固守,同時向雒陽董卓求援,董卓急調李傕、郭汜、樊稠三校尉統兵兩萬四千人北上支援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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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一月十七日,
“大人,您擦擦汗吧!”
接過陶成遞過來油黑的髒布巾,摘下笨重的鐵兜鍪,擦了一下滿頭的汗水,往地上吐口唾沫,不由的罵道:******,真是個鬼地方!
十月二十日接到安邑的告急戰報後,我們奉令立即出發救援安邑,兵力兩萬四千,其中李校尉所部兵力共有七千八百人。因為各部征集的民夫工匠和劫帶的婦女,大軍總人數超過三萬,一路浩浩蕩蕩向西,穿過車不能方軌,馬難以同行的狹窄函穀道,前後拉開了二十幾裏路。加上天下大雪路滑,從雒陽到陝縣不到兩百裏的路程,用去了十幾天時間,一天行進不過十幾裏路。等到了茅津,因為天氣奇冷,黃河封凍,大部隊過河倒隻用兩天時間,在下陽城修整三天,從石門隘口翻越中條山,向鹽邑進發時,時間已經十一月十七日了,距離牛輔將軍求救都過去一個月了,我看這樣就是救援安邑成功,牛輔大人肯定也要好好訓訓李傕、郭汜和樊稠三位校尉了。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他們,董卓從安邑東進時就三千五百輕騎,速度當然快,就是董越率領三萬主力從安邑出發來雒陽,那麼多馬匹,還是在泥濘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了一個多月,我們這次回去支援,大部分都是兼並的步兵,特別是現在天氣這麼冷,雪這麼大,大軍加上拉來的民夫和婦女,能用不到一個月時間進到中條山這裏,已經很不錯了。
回頭看看風雪中蒼茫的大山,不由恨恨的又罵了一句,好不容易翻過這座風大路險的大山了。特別是石門隘口,簡直就是個風口,北風特別大,爬山的時候吹的人根本就睜不開眼,用手遮著臉,一個拉一個在雪地裏向前爬行。不少人和騾馬都凍死在山道上了。這當兵的生活真是辛苦,其實對於大部分軍人而言恐懼的不是戰鬥的殘酷,而是這種行軍的艱辛。
不過總算翻過去了,前麵就到達盛產天下聞名的“池鹽”的鹽邑了,從此算是進入河東盆地了,再向前走不多遠就到了傳說中戰神蚩尤葬身的地方——蚩尤城了。
看看路好走了,走出隊列到路邊喘口氣。這一路走來簡直累壞了,渾身是汗。這些羌胡兵久在西疆苦寒之地還倒沒什麼,我自己在太華山和軍營那樣都熬過來了,但還是凍的受不了。把個狼皮大氅裹的緊緊的。回頭看看麾下的士兵也個個凍得縮著個腦袋,攏著雙手,往前拱。
“傳校尉大人令,加快行程,今天必須趕到鹽邑。”李校尉的親兵們在風雪中快馬在部隊中傳令。
“操,不讓人活了?好不容易翻過這個鬼山,也不讓人喘口氣。”傳令兵過後,就聽見隊伍裏麵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斷傳來。對於這些我也不理會,在軍營時間長了,對士兵們的牢騷已經習以為常,這麼苦的生活,不發幾句牢騷,不說幾句怪話,才不正常呢,這種事情沒必要太當真。
“陶成!”
“在!”
“去傳令給三個屯長,保持好隊形,同時讓各屯注意警戒。”
“是!”
看著陶成又矮又胖的身子在我部到處滾,我不由的笑了。這家夥兩個月前來到我的身邊,就安排他當了個親兵混碗飯吃。但說實在話,這家夥根本就不是當兵的料子,更別說當親兵了,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很多時候我都在問自己當時發了什麼神經,把這麼個人渣裏挑剩下的家夥救下來,籠絡到自己身邊。
這個殺胚幹事撚輕怕重而又好吃懶做,一遇訓練就想方設法逃避。同時還貪財好色,憑油嘴滑舌沒事就去營外勾搭女人,一天竟然把人帶到營裏來了,我讓楊芳把他和那女子好好抽了一頓鞭子,此後算是老實了不少。不過狗改不了****,一有機會就跑出去拈花惹草,一次聽他們說竟然和大夫種坲家的一個小妾勾搭上了,也算色膽包天。而我營不少人還向他學習取經,弄得我哭笑不得。不過也不得不佩服他騙女人的本事。要說這家夥的長相吧,又矮又胖,就我現在這模樣也比他強出許多,要說才學吧,除了一張臭嘴能說外,文的武的啥本事也沒有,但他身邊就從來不缺女人。想想自己曾經癡心到為了一個不愛自己和欺騙自己的女人而自殺,和他比起來,真是慚愧不已,雖然說我是一片癡情,他卻是到處留情。對比他想想自己,覺得或許什麼真情都是瞎扯淡,你就是一片癡情感動天地鬼神,還不如幾句甜言蜜語更能打動一個女人,你就是一片真愛刻骨銘心、永世不渝,對那些女人來說還不如和陶成這樣的家夥一夜歡好來得真實。
當然也不能說他一無是處,這個殺胚從小就離開了故鄉江陵,遊走四方行騙二十多年,多識各地鄉談和風土人情,有一肚子的笑話和奇聞逸事,平時在軍營裏到處亂竄,沒事聊天時常逗的大家很開心,給單調的軍營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平時在我麵前也眼尖機靈的很,你隻要稍微露個意思,他就立刻心領神會,很快辦的妥當。而且由於他沒事就在我麾下各屯和其他各營串門,常能給我帶些小道消息,也是我一個重要的消息來源。當然光這些,我是不可能容忍他在我麾下這樣胡來的。這個家夥雖然平常欺男騙女,十句話裏倒有八九句不能相信,但對我確是一片忠心,這是我麾下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的,即使是楊芳和啞巴這樣的親信。
和類似陶成這樣的人接觸多了,知道他們自己其實有著自己一套獨特的道德規範,從某種程度上說甚至不輸於儒生們複雜的禮教。他們雖然沒有多少忠君守法的思想,但有自己嚴格的道德準則,而其核心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字——“義”,社會上的遊俠兒是他們的突出代表。這種道德體係從盜柘和墨子時開始,一直以一種獨特的形式在民間流傳。成為了他們這些偷盜、行騙團體等非正規團體倫理道德的核心支柱,而與朝廷大力宣揚的儒家禮教相對抗。
陶成對我,就是這樣,既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也有著一些“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意思在裏麵,也因為這樣,隻要他做的不十分離譜,百般不是我都容忍了、承擔了。作為大丈夫,作為主公,這點擔待、胸懷還是要有的。
所以我派陶成去傳令不是沒有道理,他的插科打諢肯定能讓將士們的怨氣大大減輕。而減少軍中的怨氣,增加和氣,乃是為將者統兵的重要職責。
經過連續不斷的風雪兼程,終於在夜半時分進入了鹽邑城,這麼多大軍當然不可能都進駐這個方不過三裏的彈丸小城,除了三個校尉和他們的親兵營、輜重營以及攜帶的營妓,其他部隊就隻能住在城外了。當然上麵有上麵的做法,下麵有自己的對策,誰也不願意在天寒地凍的雪地吹著北風挨一晚上。所以各營各屯都搶著進占城郊的各個村子和莊園,把裏麵的人攆出去,自己進住,為了搶地方甚至有拔刀相向的。當然順便把他們的丈夫攆出去,強迫漂亮女子陪宿和搶劫的事情也在所難免。
我派去打前站的李偉部的牽逵牽隊史也帶人給我們三屯人馬占了一個叫古城村的莊子,這家夥從小當兵,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個老兵了,行軍作戰的經驗十分豐富,機靈的很,離鹽邑還有老遠,其他部隊都悶頭往前趕,傻乎乎的準備進城呢,他就帶人把這個莊子占了。這個莊子不很大,看樣子也就一二百戶人家吧。我們幾個級別高點的軍官住在莊子中心莊主和他家人住的堂院,所屬的三百人按建製分散進駐各個房間,要求全體都不得解衣,一律和衣而眠,把武器放在手邊。安頓下部隊,派了崗哨後,我還不放心,又帶著楊芳啞巴等親兵和三個屯長繞著我們駐紮的莊園外轉了一圈,仔細巡查了一番,在一些部位添加了暗哨,對負責巡哨的伍長認真交待後,才在陶成的帶領下和他們幾個人向堂院走去。我十分佩服本朝名將程不識用兵的嚴整。兵法雲: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出去行軍作戰必須方方麵麵都防備到、設想到,否則一個蹉跎,自己和手下將士都老命難保。況且聽他們說了,白波軍慣於夜間偷襲,這可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