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公元197年)八月十五日,黑石坡
茫茫大草原,一眼望不到邊,似乎隻有遠方隱約的難侯山的輪廓才為她勾畫出了淡淡的邊緣。草原上到處遍布大如房子,小如人頭一樣的黑色石頭,野馬、羱羊、端牛、黃羊,成群結隊,飛速在石頭群中出沒,肥碩的貂豽、鼲子、旱獺,抱著兩隻前爪,站在自己的洞穴邊衝著人“吱吱吱”亂叫,一直到人和狗離它有三四丈遠的時候,才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鑽進洞去。
對於這片陌生而神奇的土地,不論是楊飛還是麾下的將士,早已經失去了新鮮感,他們唯一還剩下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疲憊,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
“出發罷!”
“是,使君!”
聽了楊飛的話,徐晃、蒲儼兩位都督躬身上馬離開,很快中軍發出點鼓,舉起大軍旗,全軍又開始發動了,又開始了疲憊寂寞的草原行軍。
經過一個多月的漫長行軍和無休止的戰鬥,楊飛率領將士們已經深入大漠草原一千兩百多裏了,途中他們穿越了吃人的大漠瀚海,渡過了弓盧水、鹿渾海、弱落水,擊敗了鮮卑人、烏恒人上千次的騷擾襲擊,兼並消滅了十幾個鮮卑小邑落,策反了八個融入鮮卑的匈奴部族,營救了近八萬被擄掠到草原的漢人。對於一支深入草原,隻有不到兩萬士兵的步騎混雜的大軍而言,這樣的戰果可謂輝煌。在很多人看來,這樣的戰績完全可以凱旋而歸了。
但,隻有楊飛,一定要消滅鮮卑人的主力,哪怕追到那傳說中冰天雪地、人跡罕至、鳥飛不到的大鮮卑山(今大興安嶺)。如果不是以往無數次的勝利奠定了將士們對楊飛的堅定信心,如果不是逃無可逃,這支軍隊恐怕早都嘩變了。
大軍分為三路縱隊,相互之間間隔一裏,中間是楊飛親兵營、工兵、民夫和四千多輛輜重車輛,前後是弓弩營,側翼是兩個步兵營和四個騎兵營,隊伍綿延有十裏長,隨同行軍的還有作為人質和俘虜的各鮮卑邑落的貴人或者他們的兒女。行進十分緩慢,特別是中央的輜重隊,行進異常艱難,經常會有石頭咯住車輪,這時大家就得一起幫忙,杭育杭育地把車推出來。隨同大軍的還有一路擄掠的十幾萬隻牛羊,在騎兵的驅趕下,夾在隊伍的兩側行進,一路咩咩地亂叫,使得大軍看起來如同一個遷徙的遊牧部落。隻有整齊的隊列,紛紜的旗幟,以及四處飛馳的斥候,才使人知道這是一支雄壯的大軍。
太陽不斷升起,草原的夏天白晝極長,而夜晚極短,太陽無遮無攔,十分酷熱,曬的人渾身是汗,眼睛不停地流淚,雖然除了警戒的騎兵,大軍采取的是輕行的方式,兵士都脫了盔甲,隻是手持兵器,但是隊伍的行進速度還是很快。
隊伍緩緩前進,到中午的時候方才走出亂石林立的黑石坡,前麵是一大片丘陵起伏,如同綠色地毯一樣的大草場,偶爾中間會點綴著幾顆大樹。丘陵中間有一條彎彎曲曲、一裏九折的小河緩緩地向東流去,牛馬羊見了都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軍士們也都鬆了口氣。
“讓將士們休息一個時辰再趕路。”楊飛用手抹了一把汗,手搭涼棚,眯縫著眼睛看了看遙遠的難侯山,下令休息。
“是!主公。”近衛們十分高興,飛馬去通知兩位都督。親兵近衛們也疲憊的從馬上爬下來,派人趕馬去吃草喝水,另有人到工兵營去領羊隻。
很快就聽見全軍都是歡呼聲大起,終於可以休息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各營參軍(楊飛部隊的軍製中,各營主將下麵有三名副手,司馬主管訓練作戰,護軍主管軍法和糾察,參軍負責後勤裝備糧秣醫藥。)帶領人手找工兵營領取食物羊。隻聽的兩翼,羊隻咩咩亂叫,被各營將士趕回自己的隊伍,當場宰殺。自有人去撿拾柴禾和幹牛糞。經過一個多月的草原行軍,士兵們已經習慣了草原上的生活,一停下來就會派人去撿牛糞。
當然大家對於牛羊肉的興奮感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要知道進入草原不久,大軍俘獲大批牛羊,楊飛命令全軍開始吃牛羊肉,所有的將士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原地區連年大亂,不要說肉,連飯都沒得吃,為此餓死了多少人啊。就是太平年份,普通百姓除了逢年過節,也是不可能吃到肉的。絕大多數時間,隻有六十歲以上的老年人才有資格在鄉燕飲上分到一塊肉呢,可以說當時將士們真是欣喜若狂,大呼萬歲,因為猛吃撐死的人就有七個。可是,經過連續一個月的吃肉經曆,他們大家現在想吃的是糧食,是糜,是粟,是蔬菜。
但是楊飛下了死命令,隻要還有牛羊可吃,軍糧一律不許動用,將士們都隻能望糧興歎。為了解饞,一到宿營點或者大休息,各營各屯都會派人出去挖野菜,特別是漢人比較集中的營和屯,更其如此。草原上雨水充分,野菜異常肥大美味,大家都是大快朵頤。對於這些行動,各級將官從不幹涉,隻要不離駐營點太遠,隻要在警戒範圍之內就行。而且,他們自己,包括楊飛在內也都饞野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