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邊關同雲雨,明月蒼茫度曉寒。樾霞山似漸影落,浴血少年送人還。
嘉元二年
邊關 樾霞山
“越國餘黨,束手就擒,饒爾等不死!”
“北境窮寇,安敢猖狂,前慶華王常雲澗之子,今北楓軍主帥常容,請君埋骨樾霞山!”
半月前,北境傳來敵襲消息,來勢洶洶,大越國土淪陷,常容請命出征,落日時分,與敵寇相遇樾霞山。此時已經打的差不多了,樾霞山是最後一戰,勝則大越邊境再無憂,敗則大越國危矣……
煙塵起,戰馬嘶鳴,少年將軍,執劍破萬丈,打退了一波又一波進攻。最久的一戰持續到入夜才換來短暫安寧。
常容終於有時間看看他的將士們了,他看到了岑季,還是老樣子,端的一副狐狸樣,還有龐易,劉啟,周榮盛……有人問:“將軍,我們……還能回家嗎……”此話一出,軍陣內頓時議論起來,一個士兵說:“將軍啊,我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死啊。”說著說著哭了起來。自嘉元帝命人押解常容,抽調精銳回京後,北楓軍的心便散了,再加上這幾天頻頻戰敗,北楓軍早已不是所向披靡的神兵了。常容看著他們,傷的傷,殘的殘,心裏也不好受,可這樣的軍隊打不了仗,他強壓下心裏的苦澀,咧嘴一笑,說:“將士們,所以我回來了,我來帶你們取勝了!今天,你們的將軍一定讓你們平安回家!”話音剛落,離他最近的兵喊道:“將軍,我們信你!”軍營裏頓時就爆發出一陣陣喊聲——“將軍,我們信你!”常容抬抬手,周圍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現在,副將們隨我來……”
常容幾人到主營帳中商議,外邊不似之前那般死氣沉沉了,可營帳內的幾人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龐易先開口說:“將軍,你不該來的……”常容打斷他,說:“龐叔,最該來的就是我了,一為振奮人心,二為同生共死,我常家,便是為守樾霞山而生的。樾霞山再失守,那大越就危險了,我不能不來。”龐易還想說什麼,最後卻隻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岑季開口道:“將軍此來想必是清楚樾霞山的處境,將軍大義,末將誓死追隨。”說完,便一撩衣袍跪了下來。神機妙算的岑公子,第一次下跪,給了用兵如神的小將軍,倒也相配。而這一跪呀,便跪出了無悔的餘生。常容將他扶起,道:“謝岑公子信我。”隨後轉向眾人,說:“敵寇卷土重來絕不超過半日,樾霞山易守難攻,兩邊……”
這次開會持續了很長時間,結束時已是夜半。常容走出營帳,看著星空,他好像有點想溫瑕月了,想他恣意張揚的笑,想他一襲白衣極盡雅致,想他輕聲細語叫他起床……盈盈春帳暖,倦倦人世間,跟瑕月一起總是快樂的……真是的,誰說溫瑕月薄情的呀,明明最是多情了,常容想著,手裏摩挲著一節青竹哨,驀地低下頭——淚水沾濕睫毛就叫人看出來了。在他身後不遠處,岑季看著他,不禁想到,小將軍才19歲便將這世間至苦都嚐了個遍——親人身死,愛人別離,家國難守,君主不信。可是啊,將軍不能倒下,萬千黎民,都等著他去救……岑季不忍打擾他,默默地退了回去。常容沒有注意到他,伸手拿出一個褐色盒子,把什麼東西放了進去,然後向後一拋,一道人影閃過,盒子便落入了一個黑衣人手裏,他看起來和常容差不多大,常容說:“你其實是溫國公的暗衛吧,唔,我記得你,你還是瑕月的侍讀,從京城跟著我到了北境,辛苦了。”黑衣少年沉默不語,常容笑著說:“怎麼性子這般沉悶,溫府的規矩裏也沒有不讓人說話這一條呀。”黑衣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一般說到:“將軍,莫要拿我取笑了……”常容接著道:“這個盒子你記得給瑕月,跟他說,別怪我。”黑衣少年看向他,沒有動作,常容知道他什麼意思,狀似不在意地說:“好啦,誰不知道這一戰是九死一生,說不定就是遺言了……”黑衣少年打斷他:“將軍!”見他這般,常容也不說了,黑衣少年見狀轉身想走,常容叫住他,他不解地看向常容,常容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黑衣少年也便等著他。常容從未聽溫瑕月說過愛他,可他就是知道,因為愛,藏不住的……所以常容開口,聲音低了幾分,道:“告訴瑕月,別怪我,還有……我也很愛他。”黑衣少年再不做遲疑,轉身走了……
夜晚,安靜而平和,完全沒了白日裏的廝殺之氣,可好景不長,敵人又卷土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