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從沉睡中醒來,忍不住長長的伸個懶腰打個嗬欠。頭,好痛!有如被人拿著一根針往太陽穴不停地軋著,一下緊接一下,這都是昨晚喝得太多留下的後遺症。用手輕輕拍了拍頭,隻感疼痛難忍;用力地甩甩,非但沒起到提神之效,反而痛得我齜牙咧嘴幾乎呻吟出聲。
張開眼,被看到的一切嚇得目瞪口呆。這是一間豪華得超乎想象的房間。長這麼大,如此豪華的房間別說沒住過,就連進都不曾進過。從布局上可以看出這是一間酒店旅館之類營業性房間。
我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不由苦苦思索,隻記得昨天從酒店老板那裏領取這個暑期的勞動報酬後。想到新的學期即將開始,逍遙的日子到了頭。決定在被軟禁之前盡興一回好好犒勞犒勞自己一下,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一合計,我和王強便決定到大排檔喝個痛快。從傍晚時分一直喝到淩晨,人家要打烊的時候不得才離開。然後,我倆相互搭著肩,高唱《披著羊皮的狼》東倒西歪的走在路上,打算找間旅社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搭公車回學校。走著走著突然兩道強光由遠而近,刹時便到了跟前,強烈的光芒刺得我無法把眼睜開,緊接著隻覺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至於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難道我現在是在陰曹地俯不成,要不何以會住上如此豪華的地方?”我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急忙用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捏了一下。
“哎喲!”我痛得大呼,手臂上馬上現出了一個很明顯的紅印。我笑了,笑得非常開心——我還沒死,還活著。
應該是王強把我帶到這裏投宿的吧!不過像他如此節儉之人怎麼會找如此豪華的地方來住,這肯定得花不少錢吧,這可不像他的性格。可是除了他之外便再無旁人了呀,再說喝醉之後做出反常的舉動也是極其正常之事沒什麼好奇怪的,問問他便會得知答案。
轉目看了看正趴在我身旁睡得正香的死黨。他臉上綻放著甜甜的傻笑,想必在做什麼美夢吧。我打消了把他弄醒的念頭,現實對我倆本就不公,在夢中可以實現現實中不能實現的夢想或願望,最少可以從中尋找到一點點卑微的慰藉,如果連這麼一點可憐的權利都去剝奪掉的話,那豈不是太殘忍了?更何況我倆是同病相憐的好朋友,自然就更不可以那樣做了。
頭還在一陣緊似一陣在刺痛,還是抽根煙提提神麻醉一下自己吧,那樣或許會好受些。從兜裏摸出煙抽出一根叨在嘴裏,摸出打火機點上。感覺膀胱膨脹到了極限,急忙往廁所裏跑。
哇靠,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呀?連廁所都這麼寬敞豪華,馬桶洗得潔白如新,一塵不染,洗得比我的飯盒還要幹淨。廁所裏沒有臭味倒也罷,怎麼反而飄著一陣陣的清香呢?空氣比我們的宿舍還要清新得多,別說是大便了就算就餐也沒問題,簡直比電視上的的大賓館大飯店還強。王強,真想不到原來你也這麼多挑地方呀?我暗暗心驚。
“啊!”把煙蒂往桌上的煙灰缸裏撚,無意中看到煙灰缸上印的“星海國際大酒店”七個字,我不由發出穿雲裂石的驚叫。
別以為我是一個凡事都會大驚小怪的膽小鬼。如果你那樣認為的話,那就真的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別的我不敢說,卻敢拍著胸脯跟你說:在XC大學裏如果我稱老二,絕對沒人敢稱老大。什麼世麵我沒見過,又何曾被什麼事給嚇著?現在反應之所以會如此反常,完全是事情來得太突然太出乎我的意料,完全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心理極限。
如果你還不能對此表示了解的話,那隻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是一個有錢人;第二:你沒到過A市。到過A市的人沒有誰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星海國際大酒店,它不僅是A市最豪華最高級的酒店,而且還是A市最高的建築,是A市人引以為豪的標誌性建築。當然它名氣如此之大,入住的價格自然也不菲,低檔的客房睡上一晚也要花兩千多,至於高級的貴賓房那價錢我聽了隻能倒吸冷氣,像我老爸老媽那樣在家裏種田的農民,一年的純收入也甭想在裏麵呆上一個晚上。
正因如此,入住酒店向來都裏上流社會非富即貴之人,我這樣一個貧窮家庭出身的在校大學生,想入住這裏可是連想都不敢……其實也並非沒想過。我曾經暗下決心:十年之後,我工作出差入住的酒店、賓館一定要跟星海國際大酒店同一級別;三十年後,一定要建一幢比星海國際大酒店更豪華更氣派的賓館、酒店。不過,這都是我個人野心,至於能否實現那可不好說,所以除了跟王強這麼一個死黨說過外,還沒跟其它人提起過。
我驚叫的聲音分貝太高,沉睡中的王強被驚醒了,“淩峰你醒了,這是哪裏?”
王強醒過來一張嘴就差點把我噎死,要知道這句話本該是我問他的呀,他怎麼可以搶過去先說了呢?
“不是你帶我到這來的嗎?”我忐忑不安不安地問。
“沒有啊。”王強撓撓頭說,“我隻記得昨晚從大排檔出來以後,咱們搭著肩膀唱著歌走在大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前麵有兩道強烈的白光刺得我張不開眼,並迅速衝了過來,當時我隻覺兩眼發黑一下子便暈了過去,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也是那個時候暈過去的,可是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哪裏?”
“星海國際大酒店。”
“哦!”王強淡淡應了一聲。
他的反應竟如此的漫不經心,心理承受能力竟然比我還強十分出乎我的意料,難道以前是我看走眼了其實他就是書上寫的那種大智若愚之人?突然,剛複躺下的王強有如被蠍子刺了一下,猛的從席夢思上蹦坐起來,瞪著眼問,“你……你說,這……這……這裏是……是……星海……國際……大酒店?”他的舌頭打結話都說得不流利了。
“那得要多少錢?”見我點頭,他忙問。不愧同為農家孩子,最關心和最先想到的都是價錢。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雙手一攤,聳了聳肩,“不過這麼豪華的房間我猜肯定不少於三千塊吧。”
“三……千……塊?”王強一下子癱軟到床上,“這下子咱可得破產了,我辛辛苦苦洗了一個月的碗不過就拿了一千五,在這裏糊裏糊塗的睡了一個晚上卻花掉三千,那我們這個暑期所做的一切豈不等於白幹了嗎?”王強差點沒哭出來。
“你先別難過,先弄清楚到底是誰把我們送進這裏再作打算,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誰把我們弄進來誰付賬去。再說了,住酒店不都是先付款後入住的嗎?當時我們醉得不省人事的,送我們來的人不先付款的話,人家肯定不會讓我們住進來,你說是吧?”我覺得自己說的很在理,王強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
我撥通了酒店的服務電話,叫來了昨晚安排我們入住的服務員。那是一個長相甜美,笑容可掬,聲音很悅耳的大姐。從她口中得知,把我倆送進酒店是一個開著紅色寶馬,長得非常漂亮氣質很高貴的美眉。
我和王強都傻了眼,我倆都清楚不論是自己還是對方從沒認識這麼一個有錢的美眉,更別提交情了。她會是誰呢?對了,昨晚那兩道強光一定是一輛汽車,難道車上之人就是那個美眉?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而已,無從查證。我隻好又問:“那個女孩是不是這裏的常客,你是否認得她?”
“那個女孩麵生得很我從來沒見過,難道你們跟她並不認識?難怪……”
“難怪什麼?”我急問。希望能從中得到什麼重要的線索以判斷那位美眉的身份。
“其實也沒什麼,在扶你倆進酒店的時候我聽到她不斷的埋怨,說你們一身酒氣把她那輛紅色寶馬都熏臭了,弄不好她回去得再換一輛新車了。還說遇上她是你們的幸運她倒黴,反正嘰嘰咕咕的全是些埋怨你們的話。”
聽了服務員的話我倆既吃驚又喪氣,吃驚的是那位美眉家庭的富有程度,喪氣的是這麼一個富有的美眉是我們倆不認識的,這位服務員也是第一次見到,說不準她隻是出差或者旅行途經此地而已。可如是那樣,她為何不也一起入住這家酒店呢?她經過這裏都那麼晚了並且都已到了酒店門口。難道她在這一帶有什麼親戚朋友不成?唉!胡思亂想也沒用,還是打探最最緊要的消息吧。雖然難為情,不過畢竟關係重大不可不問,如今也隻有厚著臉皮了。
“不知那位女孩替我們訂了幾天房間?”為了不露餡,我隻得繞著彎子套情報。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那並非我的職責範疇。”服務員還是滿臉微笑。不過她的眼神好像很是曖mei,讓我都不知該把目光往哪放才好。
“不過……”
“不過什麼?”聽到有轉折,我倆都急於得知下文,希望事情能有轉機。
“不過,那位女孩好像跟我們帶班的大姐說了幾句,然後我們帶班的便吩咐我們要好好招待你們二位。而那女孩沒踏進酒店一步便走了。”
“什麼,她連酒店大門都沒進?”
酒店大門都沒進當然更不可能替我們買單了。希望變成了絕望,我倆不由得麵麵相覷。完了,這下子全完了,那位好心辦壞事的千金美眉把我們送進了這裏竟然沒付住宿費。這家酒店也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呢?難道對有錢人就非得這樣的另眼相看嗎?現在倒好,那位美眉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天價住宿費肯定是落到我和王強這兩個可憐的窮光蛋頭上。碰上她真正倒黴的是我倆而不是她,一想到要把幾十張百無大秒乖乖奉送它人我就心痛如絞。我也想打腫臉充胖子,卻知道在這種地方自己還是現實一點比較好。
“我們住的這種房間應該很便宜吧,這是我住過的最差的酒店了,連我家仆人的住處都不如?”。
“請兩位先生見諒,這已經是本酒店的貴賓房,每晚的費用是三千五。”聽了我的話,服務員果然露出驚歎之色。
“三千五?”我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急忙支走服務員掩上門,以免讓其看出破綻采取防範措施。
兩腿有如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使不上勁,隻得把背靠在門上拚命喘氣。王強早已跌坐在地,仿佛世界末日即將降臨般,雙目空洞,嘴裏反複念叨:“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蛋了,這可怎麼辦?”
我倆這個暑期全部工錢加起來剛好三千五,除去昨晚喝酒花去的一百多塊,還有其它的支出,大概也就剩下三千一二了。根本付不起昨晚的住宿費。就算付得起那也會跟要了我們的命一樣痛苦。
三千塊錢對於城裏人來說或許無關痛癢根本不屑一顧,連喝個早茶都不夠。可對於我和王強這麼兩個從小吃著蘿卜青菜長大的窮山娃來說,卻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精打細算的話,都差不多夠我們一個人在學校裏一年的花銷了,家裏一年的純收入也大概就這麼個數。如今卻被我們這麼糊裏糊塗的一晚上給睡掉了你說我們能不心痛嗎,這多不值呀?更緊要的是前幾天我們還各自給回家打電話,跟家裏說了我們這個暑期的收入情況,讓他們少寄點錢來,以減輕家裏的負擔。家裏人無不欣喜萬分,如今卻……這下可怎麼辦才好,我們再怎麼難也不能再跟窮得快揭不開鍋的家裏要錢了,那隻會把他們往死路上逼。可付了住宿費,我們就會身無分文生活費便沒了著落呀,往後這日子還怎麼過呀?
輕輕的,輕輕的把門推開。太好了,外麵一丁點兒聲音也沒有。這是一個好的開始,預示著成功必將屬於我們的。把頭悄悄往外探,外麵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躡手躡腳探出房間,當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防萬一,並連連往後麵招手,示意王強跟上。
離開房門十來米回頭看,一時不由得既好笑又好氣。隻見王強竟然害怕得雙腿像篩子一般在拚命地發抖,根本邁不出腳整個人靠在牆上慢騰騰的往前挪。以他那比蝸牛還慢的速度,兩天都別想挪出酒店,何況他這個樣子就算傻子見了也會起疑心。
“你這是怎麼了?”我走到他身邊。
“我害怕。”他的聲音在顫抖。
“這有什麼好害怕的?又不是殺人放火,不過就是先欠著人家幾千塊錢而已。”為壯其膽我故作毫不在乎的說。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偷過別人的任何東西,沒欠過人家一分錢,如今一來就是好幾千塊,你讓我如何能一下子適應得過來,怎能不害怕呢?”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等你適應過來時隻怕我們身上的錢早已進了人家的口袋,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的你會習慣的。”
“難道這種事你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為常’倒不會,偶爾倒是有的。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嗎?不是我的錯全是貧窮惹的禍。”
“我可不想習慣,這次要不是被別人糊裏糊塗的送進來的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以後絕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我也知道像他這種老實巴交的人是絕不可能變得跟我一樣的,就如我永遠不可能變得跟他一樣。
我沒就此跟他辯論太多,而是轉回正題:“事到如今你無論如何也得撐過這一次,要知道這可是關係到你我身上三千多塊錢的大事呀,你得跟我一樣理直氣壯昂首闊步堂堂正正的像個大老爺們,像你現在這樣做賊似的,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你心裏有鬼。”
“我也希望自己能跟你一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我就是無法控製得住內心的恐慌,雙腿總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他哭喪著臉。
依他目前這種狀況想順利逃走絕無可能。看來給他上一次政治課進行一番思想教育是非常有必要的。於是,我把他扶回房裏,對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一一羅列其中利害得失。
我能言善辯,王強則近乎木訥。可你別以為我要說服他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他是家鄉老人們常罵的那種“四方木,踢也不轉一下”的倔強之人。他認定了的事,任憑你雄辯滔滔,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將其改變。幸好我清楚他的底細,知道其死穴所在,懂得從“錢”上下工夫。費了好大一番唇舌,在我的諄諄開導之下,憨厚老實的他終於茅塞頓開,高舉右手狠拍大腿,響亮說出了我期待已久的話:“好,我也豁出去。”
高級酒店就是不一樣,通常沒走幾步便會遇到服務員,並且相貌、身材都很不賴,臉上蕩漾著讓你渾身舒泰的親切笑容。原先還氣鼓鼓的王強一看到服務員便像泄了氣的皮球——軟癟癟的。幸好我早有防備,從背後將他攬住並竊竊私語,一來趁機為他打氣,二來以免別人懷疑。
好不容易進入了電梯,趁著沒人我忙訓導他:“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好怕的呢?再這樣下去,你身上的錢便會全部變成別人的了。你就當是在逛商場一樣放鬆一點,走起路來像大爺一樣,不要總跟一個初見公婆的小媳婦一樣,畏首畏尾的惹人注意。”
“你別再逼我了,能做到這樣都出乎我的意料了。”
“自信一點你一定能做得更好的,加油!”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