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第二天晚上，我們是在一座廢棄的廟宇安頓下來的。
那天過橋留下的手臂上的傷遲遲不好，我疼痛難忍，起身打算借著月光重新包紮一下。
慈眉善目的女佛像前，有影影綽綽的一個人影，走近了看，顧白衣在三炷香麵前行了禮，閉目的時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我沒有打斷他，默默走到門口的台階下坐下，解開紗布的時候，傷口惡化的程度讓我一驚，它猙獰地看我，伴隨著持續的陣痛。
我皺了眉，想了想還是打算重新簡單包紮一下，正要塗抹傷藥，有一雙手按住我。
“你的傷口太嚴重了，普通的傷藥行不通，隻會越來越惡化。”他說罷，鬆開了抓住我手的手。
手心裏好像多了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是一片樹葉。
“這是油桐樹葉，能加速傷口愈合。”
我點頭，欲要找工具把樹葉搗碎。
顧白衣看我一眼，又將樹葉拿走，我坐在台階上等了一會，他帶著一隻小碗過來，推開我想要接住的手：“我來吧。”
傷藥敷在傷口上涼涼的，我盯著他的側臉發呆，後者注意到了，隻是輕笑。
“顧白衣，我又要問你問題了。”
“你問。”
“你以前，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就懂這麼多嗎？”我語氣中有些許心疼。
“這種知識，都是周圍的動物教我的呢，”顧白衣繼續他手上的活，“那時候父親尋找我，雖然下令活捉，但是躲藏之中，難免被他的人傷到。”
我難以想象其中他的艱辛苦楚，轉移了話題：“那些佛像，為何要祭拜？你不是不信佛神嗎？”
“你不覺得，那些佛像和我們一樣嗎，”顧白衣將紗布裹上我的手臂，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孤苦無依，無依無靠，至少，今天有人祭拜他們。”
我知他內心的善良，但又被蝴蝶結吸引，怒罵道：“為什麼是蝴蝶結！好醜……”
“笨蛋，”顧白衣敲了我的頭，“因為你是我們軍團的小公主啊。”
我抱著頭，聽到前麵一句話正要發作，後一句話卻將我嘴裏的話硬生生刹住。
“和我們一起受苦流亡，這本不該是你的命運。”
我愣住，氣極之下狠狠抱住他，慣性帶得兩個人差點人仰馬翻在台階上。
我生氣地扯住他的衣領：“不允許你們這麼說自己，在軍團的時候，是我過去這些年最快樂的時候。”
鬆開他，我抱膝埋頭，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我很喜歡軍團，所以，遇見你們是我的榮幸。”
“特別是你，顧白衣。”
這次換顧白衣愣住，我被青年少見呆愣的樣子逗笑：“說起來，還隻有晚上我們才可以享受一點安寧呢。”
“但我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
我向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悄悄歪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對萬物都有敬畏之心。”
“你對任何人都始終保有善良。”
“所以，我不允許那顆星星落下，”我閉上了眼睛，隻覺得心髒跳動得很快，“你一定一定要，始終高掛天空。”
“軍團，一定會一直走下去。我和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