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女子的一生一句話概括: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童老太是比較幸運的,丈夫從未限製她的自由,想去何處就去,想做何事就做。
其他人就沒她這麼好的運氣。
比如趙家老太太,在沒得到趙老頭的準許,不得隨意出村。
村裏大半婦人都這樣,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日日圍著兒女公爹和丈夫轉,如同籠子裏的金絲雀,怎麼也飛不出去。
“上麵是誰哇?”初寶不解的抬頭看天,以為奶說的人在天上。
回過神的童老太興致不佳,“是當今尊貴的天子陛下,他是九五至尊,說一不二。”
“天子是不是很厲害,他說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
初寶的眼睛很亮,像夜裏閃閃發光的繁星。
“是啊,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不然後果很嚴重。”童老頭應道。
初寶來了精神,憑著本能說:“那麼厲害呢,我也想當天……”
到了嘴邊的話沒說完,被童老太眼疾手快捂住,她心口突突的跳,快要蹦到嗓子眼。
悄聲對初寶道:“這話可不興說,被旁人聽到要掉腦袋的。”
“對對對,初寶乖啊,咱以後不說這話。”童老頭緊張的四處看,生怕哪個犄角旮旯藏了個腦袋偷聽。
此話要是被人聽了去,不止他們一家,估摸整個村子都得玩完。
聽到掉腦袋,初寶立馬把手覆在奶的大掌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口齒不清:“不說了,日後都不說了!”
不說出來,在心裏想一想不會掉腦袋吧?
初寶轉了轉黑漆漆的眼珠子,活絡的小心思一刻不停歇。
二老懸著的心落回胸口,輪番讓她保證不再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初寶保證的小腦袋都快點麻了,他們才肯放過。
……
用過晚食,童老太帶初寶去楊家燒紙錢。
黃氏性子軟弱,卻是個好的,旁人有什麼事都願意搭把手。
村裏的婦人姑娘都受過她的幫忙,童老太也受過一回,這趟不能不來,會良心不安。
初寶是硬要跟來的,她整日窩在院子裏玩泥巴逗六六,能玩的都玩了個遍,就吵著要轉移陣地。
勸解無果的童老太隻能把她帶上。
天已擦黑,守孝的宗親兩兩坐一起,守在靈堂跟前。
隨意拜過楊家三口後,童老太牽初寶進黃氏那屋。
屋中人多,共有四人,其中一道瘦弱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對方咒罵大孫子淹死的話縈繞耳畔,童老太沒搭理,繞過楊盼睇點香插到爐子裏,再跪到靈堂前磕頭燒紙。
初寶學著奶的樣子嗑了三個響頭,拿幾張黃紙認真的燒。
紙剛放進盆裏,火苗刷的躥老高,清清楚楚照明那張圓嘟嘟胖乎乎的小臉。
初寶抬眼看棺材,心裏跟著空落落的。
奶說裏邊躺的是黃嬸嬸。
就是賣盼睇那日,躺在地上的那位嬸嬸。
初寶記的很清楚,那個時候的黃嬸嬸沒死,有睜過好幾次眼睛,現在卻要躺在黑乎乎的大箱子裏。
聽奶的意思,她這輩子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過兩日還會被埋進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