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的安排下,我在醫藥公司上班,像個正常人一樣朝九晚五。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並沒有告訴爸爸。但我總覺得如果他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高興。我總是會習慣性的窩在家裏不出門。要麼就連續一段時間天天出去玩到很晚,然後喝得醉醺醺回家。爸爸每次會打電話問阿姨我的情況。他在擔心我,我一直都知道。雖然我知道爸爸不太喜歡我這樣的性格。大概從懂事起,就經常聽到他說,孩子就該要有孩子的天真活潑,不要總是見到大人也麵無表情的。可是大家都說我的性格像爸爸,我想指的隻是愛逞強的像而已。
我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爸爸帶我去剪頭發。幫爸爸洗頭發的那個姐姐很漂亮,一直和他說說笑笑。從頭到尾,我沒有說一句話。洗完之後,爸爸帶我回到了家。我突然就衝進自己的房間把門鎖起來,哇的一聲在裏麵大哭起來。媽媽站在外麵一直敲門,被我嚇得滿頭霧水。爸爸也是一臉茫然,還被媽媽問了半天。那一次,我好幾天都沒有和爸爸說話。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明白的,那是吃醋。就像那時候看到爸爸和媽媽擁抱,我都會很驚慌地跑開黑,我害怕爸爸離開過,也害怕媽媽離開。
時至今日,這些年過去了,我依然害怕離別。害怕是我血液中的因子。無法想象,有一天什麼都不怕的我該怎樣生活。
我後來想,我這麼害怕,大概是從小就一直在別離吧。小學中途曾被爸爸送往一所私立學校寄宿。從幼兒園到高中,全封閉式管理。當時全校學生也才不過兩三百人。各個班級的人數更是少的可憐。教學老師,生活老師,各種教官,加起來比學生人數居然還要多,這裏的學生大多數來自單親家庭,亦或是有錢有勢的高幹子女。班級寢室空調電冰箱樣樣齊全,衣服由生活老師洗好,下午有烘培師傅給大家送點心水果,醫務室的溫柔姐姐還會定期給大家做體驗。遊泳課,跆拳道,芭蕾,柔道,點心烘培課,羽毛球,排球,乒乓球,甚至還有用餐禮儀課,都可以自選。學校落座在很偏僻的郊區,學費貴的離譜。最初是新鮮,久而久之,覺得更像是身處一座華麗精致的監獄。
爸爸從不避諱讓我知道,他可以花錢替我買進任何學校。我永遠坐在第一排,同桌永遠都是優等生,因為他給了老師很多錢。
他說:“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說:“完成當下年齡階段該完成的事情就行,一帆風順也好,掀起巨浪也罷,總之都會隨著時間回到正軌。不惹麻煩,就這麼過著吧。”
他說:“精神快樂從來都是窮人與小孩的自娛自樂。”
他說:“在街頭穿著破爛,踢著鐵罐囔囔出來的歡笑聲,在更多時候都是卑微到灰塵裏的。”
他說:“論成敗,是你收獲的多人名與利。你要在山頂,品著紅酒,俯視美景。”
他說:“你年輕氣盛覺得這些庸俗荒謬,可終有一天你會知道,隻有它們才不會辜負你的付出。”
我努力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爸爸說的每個字。我走進那所冰冷,沒有生機的學校。卻不想在那裏遇到了我這一生最值得擁抱的人,也是最求而不得的人。她笑起來的時候甜得叫人心都化了,可她偏偏不愛笑。她是患得患失的急性子,堅強又果敢。她惱時的動靜,胡攪蠻纏,似低咆撒嬌的小獸。她說愛你時的神情莊聖,像是把生命都交給了你。我愛上了這個女孩,那種愛,在廢墟裏生長,用力輔滿我的生命。那麼用力,就像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