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真的很奇妙。分開了那麼久,我脫掉了K的外殼,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後來又回那座小城市時,居然遇見了祖。那個少年,不,已是大人的樣子。靦腆變成了溫柔,不知所措變成了沉穩。沒有變的是眼神仍舊純澈。或是隻對我坦然露出的誠懇。而我,將自己用鈍刀割碎又一針一針縫補起來。身上,心上,密布疤痕。
我們在一起了。仍舊像當年的相處模式,偶爾一起看電影,散散步,吃頓飯。
他牽著我向朋友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
我想他是知道我的變化的,畢竟那麼明顯。他又怎麼會看不見我手上那些醜陋的疤。他什麼也沒有問。
牽手,接吻,沒有上床。有過那麼幾次,和衣而眠,他親吻我,說著動人的情話。要脫去我衣服時,我不言語,隻是按住他手,靜默。我已成年了又怎會不懂異性間的生理衝動。可我絲毫沒有感覺。我沒有刻意想過自己的性取向,可那時的我的確沒有一點點女人味。唇釘眉環,化著誇張詭異的大煙熏妝,一櫃子黑色的衣服。唯一的異性緣就是眼前這家夥了。暗自又覺得好笑,他也是重口味如初。這要是命運的安排,那也不錯。
祖尊重我的每1次背後,我想他自身也是受了傷的。這些隨著時間慢慢積累也開始足夠讓我相信他說的每句,他愛我。茫茫然接受他給予的一切。我不懂幸福是什麼。可我常常被人說是幸福的。衣食無憂,有出色的家人,溫柔的男友。我想這是理所當然的,安於現狀。一定要用個形容詞的話,安穩。他的存在,讓我變得不再那麼憤怒,不再在無數個夜裏把自己逼進死胡同。真的不想再回去,像遊魂一樣在深夜的無盡黑暗中遊蕩,頭破血流,無知無覺。
和祖在一起時,我想我是雙性戀。愛你時,你是炙熱的陽光,是溫柔低語的夜晚,是維係我呼吸的空氣,是解我荒蕪的露水,是最引人向往的天堂。與你有關的一切都是神聖的。
我會變成另一種人格,單純又熱情,一秒都不能離開你像個絲毫沒有自製力的廢物。克製是人欲望的底線,我全都丟掉了。沒有尊嚴,糾纏不休。若對方也正好迷戀我,那些時光是天堂。反之,是隻有我一人的煉獄又怎樣呢?
我就是想縱容自己。我不羨慕那些能夠對感情收放自如,總能迅速整理好自己情緒的人。即使在最漫長的夜晚。愛帶來的一切苦楚都是恩賜,我不後悔。天生是愛的忠仆,管它化作毒蛇還是猛獸,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讓我禁錮它,遠離它。而我的戀愛大多數都是悲劇。因為我的愛情隻是柏拉圖。我知道,在這樣的速食年代說出這種話來的人簡直蒼白可笑。
我有多不講道理呢?
在一起久了,他出軌睡了別人,我也隻是卑微地在自責。沒什麼不對,男人怎麼可能沒有情欲?
他說道:“我們分手吧,我真的不忍心傷害你。”
我殷勤地擠出笑來,說道:“你沒有傷害我!你怎麼會傷害我。我能理解的,真的。”
他執意要走,我拉著他的衣角哭著說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啊能不能理我?能不能再多喜歡我一會兒?騙我都行。”
宛若一個智障。
我有多荒唐呢。酒局約了朋友,朋友帶了很多第一次見麵的新朋友。不到幾十分鍾,就出事了。我一直沉默,不參與桌上的話題,茫然地讓酒精擴散到全身,笑嘻嘻對朋友說,我失戀了。就開始哭。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氣氛很尷尬,我抱著酒瓶子哭得像自稱這是很暢快淋漓的事。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愛過你,我永遠不可能恨你。你那麼可愛,我隻是病態。都是我的錯。
這樣的昏天暗地持續了很久。直到有天我做了個夢。我夢到祖和易瓏靜在一起了。他們就在我麵前親吻,以我最熟悉的神情姿態,他\/她曾經也以那種方式親吻過我。我不知道心碎可以炸得那麼氣勢磅礴。那一幕像把巨大的利劍殘暴地釘穿我的心,不費吹灰之力。我崩潰了,直到被自己的尖叫聲吵醒。醒來後我仍然在尖叫。毫無預知的精神酷刑來臨時,我弱得像粒灰塵,恨不得撕碎了自己來自救。
一身大汗,轉身看見身側酣睡的祖。我知足了。
那時我與祖之間準確來說還不是愛情。我們同睡一張床。可我們各自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他給女友買禮物時會讓我幫忙挑選,我戀愛時也會與他分享。祖說你是被眷顧的,隻是你不知道。你最安穩的狀態是別再對誰動心。感情是死穴,你要避開它。
這些時光交疊錯落在記憶裏,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三年,甚至更久。直到我痊愈。我很感恩我的第一個男人是祖。這是我做得最對的事情。
年少彷徨時,他願意守候,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