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拂過枝頭,帶走最後一片粉白的花瓣,留下滿樹的綠。
“櫻桃,這棵櫻樹如何了?”晨起的阿好,穿好衣衫來至窗前。年華似水,一眨眼,櫻樹竟已花飛花謝。
侍女櫻桃正在院中清掃花瓣,將花瓣籠於一處,抬起頭來:“長公主,這櫻花雖落,但奴方才見綠葉之中已有綠果,長公主再過數月怕是便能嚐到櫻桃了。”
阿好聽著侍女櫻桃說著嚐櫻桃雲雲,不覺莞爾一笑。
櫻桃回過神來,不禁喃喃:“長公主,何時替奴換個名兒吧。”
這櫻桃原是小皇帝司馬衍賜的,因知阿好喜食櫻桃,便將要給阿好的侍女也全改了名兒,櫻桃、櫻華、櫻葉、櫻枝不一而足,後來阿好嫌叫著拗口,又有與壽華重字者,故一一賜了新名,唯留“櫻桃”叫著好聽,故而未改。
“不改,挺好!”阿好甩著鬢邊一縷長發,走向案前,欲用早膳。
“長公主,今日一早,宮外遞來一封信。”
見阿好快用完早膳,壽華遞上一封書信。
阿好接過一看,眉頭瞬間隆起,雙手未停,嘩啦一聲,已將信封撕開,忙打開一看。
“荒唐!”
片刻之後,阿好將信拍在案上,噌地起身。
“長公主,可是庾將軍如何了?”壽華一臉憂切。
“壽媼亦可看信。”
壽華忙拾案上之信,反複看上數遍,脫口而出:“庾將軍這是瘋了嗎?”說完,又覺失言,忙將嘴捂住。
“壽媼,你說得一點也沒錯,舅父便是瘋了。”阿好轉身看向壽華。
“長公主,現下如何是好?可是去見陛下。”
“去見陛下何用,此事舅父早已告知陛下,此時再來一信與我不過便是安撫我罷了。”
阿好極力調整,想要靜下心緒,好好思量下一步計策。
可是,壽華已是惶惶不安,一雙手捏著信箋,顫抖不已,卻用強自再讀一遍:“這桓溫是誰?不該是琅琊王氏家的郎君嗎?再不濟,這建康城中身世尚佳的適齡郎君亦是不少,宗室劉家,陳留謝氏,庾家三郎?”
原來這封書信正是阿好舅父庾亮寄來,信上所書就是阿好即將及笄,到了適婚的年紀,阿好身邊也未有長者,陛下年歲亦小,作為舅父多有關心,已為她尋得一人才,便是其小舅好友桓溫,接下去洋洋灑灑半篇用數詞以概之便是那桓溫人才了得,有勇有謀,堪為良配。
阿好聽聞壽華之言,又撩起裙擺,坐於壽華麵前:“壽媼,休要再提王郎,想必此時他早已納征、請期,已作他人婿了。那庾龢,我亦不會嫁的,舅父怕是也要避嫌,如此甚好。至於那劉惔,確是我朝少年名士,但也許更適合阿南吧,亦非我良配。”
壽華此時卻似要哭出聲來:“那依長公主所言,莫非隻有這名不見經傳的桓家郎了?先帝、太後如若還在,怎麼,怎會……”
阿好伸出手,撫了撫已經泣不成聲的壽華:“這桓溫,我定要去會會他的。”
“這桓溫到底是誰?為何這名似曾聽聞過?”壽華也漸漸歇了慟哭,抽泣道。
卻在這時,壽華忽地怔住,而後抱住阿好,一個勁道:“長公主不要嫁!不要嫁他。”
“壽媼,這是如何了?”阿好回摟著壽華,卻也感受到了她打著寒顫的身軀。
半晌,壽華道:“這桓溫便是三年前那一夜連殺三人的匪徒啊!”
“壽媼,這是何事,速細細道來。”
“這還需從蘇亂之時講起……”
原來蘇峻暴亂,這桓溫的父親為宣城內史,時郡縣守令多降蘇峻,桓彝卻義守臣節,被叛軍韓晃殺害。後桓溫其父之死亦有知涇縣縣令江播參與其中,守孝期畢,竟舉刀奔至江家,哪知那江播業已身死,桓溫便假扮吊客,將江播三子一齊殺死。其案震驚一時,但因其以為孝子義行,後來朝廷各方竟也並未治罪。
阿好聽完,拿起佩劍,除開劍鞘,反複擦拭:“如此,我更要會會那桓溫了。”
俄頃,阿丘來報,已打聽到桓溫住處,阿好便帶上佩劍,喬裝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