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凱旋後(1 / 2)

道旁梅子泛黃,蠶桑正肥,已近五月。

回至建康城外,臨近夜幕,桓溫命部下安頓好李姝,自己便直入公主府。

五月的天,夜風送爽,因來時路途中,桓溫已接公主府中回信,知阿好已在府中,遂稍安下心來。但仍想知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桓溫便行色匆匆來至阿好房外,清退房外婢女,推門進入。房外婢女欲言又止,但見駙馬此時臉色俱灰,便禁言退至一側。

桓溫入得房中,不想阿好正在沐浴,想起新婚之夜阿好種種情狀,猶疑之下便又預備退出此間。怎料轉身之時,阿好忽喚道:“不知覺竟睡去了,櫻桃快取衣進來,甚是寒涼。”

桓溫本欲喚得侍女再來,但思這一來一回間,阿好不定受涼,便取了架上衣物,放輕腳步,遞了衣物進去。

幸得阿好本無要人侍候更衣習慣,因而並無發現異樣,隻是疑道:“櫻桃,今日你怎這樣話少?”

語畢,便反手接過寢衣,這時於屏風後的桓溫眼尖,已發現阿好肩頭傷痕,心下已明了,便退了出來,輕招櫻桃進去服侍,並囑咐勿讓長公主受了風寒,亦不必提及他來過。櫻桃雖是疑慮,但也無多言,便進得房中。

阿好聽見外間動靜,正要查看,此時櫻桃卻已趕來,阿好就別無他疑。

翌日,建康宮太極殿,殿中一掃往日陰霾,眾臣皆是麵帶喜氣。五歲的小皇帝司馬聃坐在高高地龍椅上,雙手盡力撐著椅麵,眼睛卻不時瞟向身側簾幕。簾幕後,隱約坐著一華服女子,正是太後褚蒜子。

今日朝事之中,最盛大的便是對伐蜀眾將論功行賞。不出所料,桓溫獲封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臨賀郡公。

散朝之後,宮中又於清暑殿備下慶功筵席,為眾將接風洗塵。眾臣紛紛隨著桓溫的步伐,朝清暑殿走去。

“桓將軍真是勇猛無雙,乃當今天下第一豪雄也。”正行進間,一人見桓溫,滿臉堆笑道。

“過獎,過獎!都是為晉效力罷了。”桓溫一聲“過獎”,腰背卻挺得板直,甩開朝服寬袖,一徑朝前走去。

看著這背影,身後又有幾人竊竊私語不止。

“現如今,怕是不久這桓將軍便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一人不滿道。

“正是如此。丹陽尹劉真長頗有識人之能,當初未伐蜀時,便言‘恐不可複製’[1],那又豈是池中之物?”一人晃了晃腦袋,捋了捋長須附和。

“王使君、殷使君,慎言呐!”身側一人,謹慎地抬了抬頭,望向最前方高聳著的嶄新三梁進賢冠憂心道。

一場盛大的筵席,吃得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直至日頭偏西,筵席方畢,眾臣依次散去,褚蒜子邀阿好於太後宮中再小敘一番。

褚蒜子滿臉喜色:“長姊,此次得勝,正是大快人心,重振我大晉士氣!”

“恭喜太後!”

褚蒜子聞言,笑道:“此時就我二人,長姊不必如此見外。如說恭喜,我亦要賀喜長姊,猶記那時阿姊慷慨陳詞,現如今大軍得以凱旋,長姊之願亦償。”

阿好扯動嘴角,微微一笑:“小償罷了。阿弟今時不在,但陛下仍在,司馬氏子子孫孫仍在,大晉仍在。要這天下百姓皆得溫飽,有廣廈蔽之,恐仍是前路漫漫。”

褚蒜子不禁感慨:“這天下百姓皆得溫飽……惟願長姊之願早日得償。隻現如今駙馬桓將軍獲勝,如一日勢起可如何了得。”

阿好喃喃:“如若桓溫守約,定然不會。倘若……”

褚蒜子卻未聽之,思索良久,方道:“殷浩素有美名,會稽王司馬昱高看於他,朝中皆屬意於他。隻如今丁憂在身,長姊怎麼看?”

阿好若有所思,不時卻道:“丁憂總有終了之時。但此人美名,出於清言,時‘官臭財糞’[2]之論,時人奉之。然,我常思之,如此清高之言,不知其實若何?隻怕於官宦之道上,有其名而無有其實。如其當政,太後需替陛下好好審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