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是你注定要走出的一步,如果你止步於此,又怎麼可能成為世界上頂尖的劍士?”罡風看著葉年的眼眸一點點惶恐漆黯下去,他知道這個少年心裏在經受多麼大的痛苦。葉年回頭看他一眼,蒼白的臉上早無一絲血色,眼神充滿無助和崩潰。他心痛,但他沒有其他辦法,他也曾在這條路前掙紮很久,但最後還是顫抖著踏上這條不歸路,並且越走越遠。他看見眼前的男孩在輕微顫抖,和當年被逼上刑場的自己一樣恐懼無力。要是葉年在其他事上表現出這樣的狀態,他會毫不猶豫的出手解決。但他現在隻能安慰的說一句:“不要怕,每個武者都要走出這一步,手起劍落,也是對死者的仁慈。”他在說些什麼?說實在話,他自己也不清楚。蒙蒙細雨中,兩個人在受刑者麵前站了許久。受刑的人在被抓時就已經神誌不清,半瘋半傻,更是犯下過殺人之罪,受斬首之刑是必然的,可就算是知道麵前這個人是該死的,葉年也無法揮下手中的劍。他死死的盯著犯人的眼睛,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折磨、瘋癲、暴虐、麻痹、恐懼。該死的家夥幾乎是縮成一團,嘴裏不時怪叫,令人作嘔。葉年沉默了好久,雨水打濕他的頭發,淋透他的衣服,但他一動不動。終於,他咬咬牙,回頭朝罡風露出個慘淡的微笑,“師父。”“殺了他吧,年兒,也算是結束他罪惡的一生,你不是在殺一個無辜者,不需要畏懼。”罡風臉色凝重,但他痛心的眼神不會欺騙人。“這是每一個舉劍者的宿命。是時候了,動手吧。”“嗯。”葉年僵硬的點點頭,轉過身,舉起手中行刑的黑劍。
那個呆木的眼神將永遠刻在他的腦海裏。
手起劍落,劃開蒼天的垂淚,響起一聲尖嘯,頭顱應聲落地。
葉年向後踉蹌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嘴角卻隻是勾起極顯無力的弧度。他沒有回頭,背對著罡風說道:“師父,你讓我做的我完成了,你看,我做的還算利落嗎?”話音剛落,他隻覺得大腦裏一片混沌,瞬間失去了意識,直直的倒下去。罡風伸出手臂把昏迷的葉年攬住,抬頭看看烏蒙蒙沒有一絲陽光的天空,眼角緩緩滑下一顆淚珠。
……
自打神都會議結束沒幾天,罡風帶葉年去到劍國監獄刑殺了一名死刑犯後,葉年便大病一場,暴瘦二十斤,原本矯健的身形也隻剩皮包骨,罡風派七名醫師給他連續調養了兩個月體重才開始回升。原本就寡言的他現在常常好幾天不吭聲,自己坐在殿上的長廊邊,目光凝滯在一點,就這樣能坐幾個時辰。這是每一位武者都注定要經曆的過程,由憐憫走向冷酷,堅持者對比墮落者僅僅是保留了一絲善念。葉年的狀態也在一天天回升,身體又重新變得健康,罡風也算鬆了口氣。在葉年四十一歲誕辰宴的第二天,罡風召開了劍國萬官宴,邀請文武百官於七日後齊聚劍國府參加夜宴。他還特地到靜雲殿找葉年,告訴他於七日之後參宴。葉年在長廊上愣了好久,最後快速的點了幾下頭,便回殿中去了。罡風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中。
……
空曠的綠野上,隻有冷冽的風,挽著悠揚的笛聲,如幽靈般回蕩。兩個人相對站立,一個身穿黑袍、烏帽掩麵,一個一席青衣、戴著鬥笠,把大半張臉都遮住。“想好了嗎?確定要這麼做嗎?”黑袍中傳出寒冰入骨的聲音,似鬼神的審訊。“就這樣吧,用我來換他。”青衣音色悠揚。“……你這樣做,值嗎?”黑袍問。青衣微微抬起鬥笠,露出半張清秀的臉頰,上揚的嘴角。“當然。”黑袍點點頭,轉身走遠。青衣無聲,曠野上隻能聽到風的歌謠,就連笛聲也越來越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