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的用意,正是如此。
你諸葛亮不是很聰明麼,把不孝的名聲推給了劉備,自己保住了麵子。
那好啊,老子我就娶了你的母親,做你的繼父,看你諸葛亮還有什麼手段,來保住自己的名聲。
到那個時候,顏良便可以繼父的身份,發兵去教訓諸葛亮,而諸葛亮呢,他隻要反抗,便是與自己繼父作對,便是忤逆不孝。
顏良此舉,就是要撕碎諸葛亮的臉,讓他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
宋氏也不笨,她豈能看不出來,顏良強納她為夫人,並非是看重她的姿色,而是要羞辱她的兒子。
宋氏對諸葛亮已深深厭惡,諸葛亮的麵子有沒有,她其實已不在乎。
宋氏在乎的是,自己若做了顏良的夫人,世人又將如何看待她,她自己的麵子,又將往哪裏在擱。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絕不答應!”宋氏驚醒過來,當即斷然拒絕。
諸葛鈴秀眉一凝,勸道:“母親為父親守寡十餘載,已算盡了婦道,今天子開恩,願納母親為夫人,實乃母親天大的榮幸,母親該高興才是,怎能拒絕呢。”
宋氏心頭大震,她簡直不敢相信,這話竟然是出自於自己女兒之口。
“鈴兒啊,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怎麼能勸自己的母親,嫁給諸葛家仇人呢。”宋氏的言語,充滿了困惑與質問。
諸葛鈴花容也微微一變,眼眸中,閃過了幾分尷尬。
但很快,諸葛鈴就平伏下了那份不自在,恢複了淡然自若。
她歎了一聲,苦笑道:“說起來,當初天子對二弟還十分的欣賞,一心想要將他招入麾下,隻是二弟一心想效忠於劉備那個偽君子,不斷的與天子做對。說實話,就以二弟的所作所為,天子能容我們活著,已經是極大的開恩。”
“今天子納母親為夫人,確有羞辱二弟之嫌,但二弟無情無義,早就拋棄了母親,母親又何必為他再設想。”
諸葛鈴一番開導一番勸解,令宋氏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平心靜氣的看待這件事。
沉吟半晌,宋氏又為難道:“亮兒無情,為娘早就不顧念他,為娘是顧念自己的顏麵啊。”
宋氏此言,已是動搖了幾分。
諸葛鈴又苦笑了一聲,歎道:“亂世之中,人為草芥,又何況是咱們這等婦人,隻要能活下去,又何必顧忌所謂的顏麵,更何況,我們隻要稍稍放下尊嚴,就能享受榮華富貴,這難道不好嗎。”
宋氏身形又是一震,眼中的動搖之色,愈加的濃烈。
“再者,天子的性情,向來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母親你若堅持不從,隻能是自討苦吃,當初母親拒寫書信時,那受的懲罰,難道已經忘了嗎?”
諸葛鈴最後一番話,深深的刺湧了宋氏,那饑餓難耐的痛苦,那被剝光了示眾的羞辱,豈是人所能忍受。
想起那慘痛的回憶,宋氏便心有餘悸,她絕沒有勇氣再承受一遍。
這個時候,原本激動的宋氏,徹底的平靜了下來,眼眸中閃爍的不再是羞憤,而是畏懼。
諸葛鈴很聰明,她自然看得出來,自己的後母,已然是動搖。
“所有的利弊,女兒都已經說盡,母親是想生還是想死,自己好好權衡一下,女兒也告辭了。”
諸葛鈴起身告辭,她要給宋氏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令她難堪的決定。
大殿之中,轉眼隻餘下了宋氏一人。
宋氏踱步於殿中,看著案上堆放著的那些新衣和金銀珠玉,她不禁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嫁給諸葛珪的情景。
那時的諸葛家,已然沒落,娶自己之時,連幾件像樣的彩禮都沒有。
那時的自己,滿心憧憬的嫁入了諸葛家,卻不想洞房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個病到連腰都直不起來的廢人。
那是宋氏才知道,諸葛家之所以娶她,隻是為了借著成婚,來為病入膏肓的諸葛珪衝喜而已。
從那時候,宋氏對這樁婚姻,就已經充滿了怨恨,對於諸葛家,也充滿了怨意。
宋氏覺得,是諸葛家毀了自己,讓自己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在獨守空房中枯萎。
然而,殘酷的事實,卻令宋氏不得不壓下那份怨恨,寄情於佛教,用佛頌來麻痹自己。
而今,再次看到這些新婚用物時,宋氏那份隱藏在心底的怨恨,重新又滋生了起來。
隨著怨恨重生的,還有那份獨守空房十餘載,已經積聚已久的饑渴難耐。
思緒翻滾如潮,許久許久後,宋氏長長的歎了一聲,伸手將案上的那件新衣,不情不願的拿了起來。
殿外處,逗留未去的諸葛鈴,見得這一幕時,她不禁也暗鬆了一口氣。
諸葛鈴知道,她的這位後母,終於是想通了,決定放下所謂的尊嚴,屈服於這生存的殘酷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