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隱隱有下雨的趨勢,大片的烏雲聚積在一起,遠方依稀傳來閃電的轟隆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有雨滴落下來。
元黛跪在宮殿外朱紅色的大門外,還在等待無情帝王的心軟,她的膝蓋因為長時間跪在堅硬的地麵上而隱隱作痛。
元黛伸手將發麻的膝蓋輕輕地揉了揉,還在倔強地跪著。
隨著閃電轟隆的一聲,大雨傾勢而下,沒有從小雨到大雨的過渡。
宮殿上方雖然有屋簷遮角,但是隨著雨的斜勢,元黛的後背還是淋濕了一大片。
女孩的身體輕顫,縱然從小到大未曾錦衣玉食嬌養著,但是現在她已經跪了兩個時辰,又經秋雨這麼一淋,身子骨本就不好,堅持到現在肯定是用了最後的意誌。
守門的掌事太監徐風看著麵前的貞樂公主,雖是公主,可是日子卻過的和一個宮女差不多。
二八的年紀明明該是少女的花季,可她卻要麵臨前往西域和親的困境。
西域蠻族茹毛飲血,公主若是嫁過去,那要受多少苦。
當年國力鼎盛時帝王南巡,微服觀訪酒館時,碰到了在斜對麵風月樓正在琵琶獨奏的江南歌姬。
名遙江南的歌姬柳晴兒當時坐在搭起的架子上,身著絹紗金|絲細錦衣,即便隻是個歌姬,窈窕身段卻不輸舞姬。
女人麵上輕攏著瑰色薄|紗,隻能看得到女子的眉眼,卻觀不到全貌,纖纖玉手在琵琶上輕輕撥動,彈奏出一首又一首的江南名曲。
歌畢,那個歌姬摘下麵紗,也是一副仙女模樣。
隻消一眼,君王便動了心。
沒來得及細細詢問女子的意願,當即便將這女人帶回了宮。
當年這件事,引得不少大臣上疏彈劾,無一外乎妖女|惑君,理應殺之而後快。
那歌姬也是一個性子堅韌的,曾在江南有一心悅公子,被帝王強行帶回宮封為宸妃察覺到離宮希望渺茫後,曾試過投繯自盡,不過宮人發現的快,這才未果。
帝王大怒,給她下了三日合|歡散。
在那荒唐的三日裏,就連他這個自小貼身服侍皇帝的人都覺得皇帝太過分了。
曾經少年登基,將國力推向鼎盛的皇帝變了。
那之後,宸妃懨懨不振,曾以絕食的方式來折磨自己,就在被宮女喂藥清醒過來的時候,皇帝告訴她,
她有喜了。
皇帝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改變心意,而她也確實做到了不再折磨自己。
孩子生下來以後,她似乎認了自己的命,每日在宮中看孩子。
可隻有貼身服侍她的人才知道,宸妃曾經想掐|死過小公主,隻是到最後一刻收手了而已。
這件事不知怎麼傳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將小公主從宸妃身邊奪走。
他覺得她簡直是瘋了。
在小公主被奪走的那一夜,宸妃被人發現在宮中自|盡。
皇帝為此消沉了一段時日,將朝政荒廢,國力也是在那個時候走下坡路的。
可是不知內情的諸多大臣卻將此歸咎於小公主是災星,壞了國家的氣運。
更荒謬的是,最後連皇帝自己都信了。
他將尚不足歲的小公主棄之於冷宮,讓她自生自滅。
如果不是他和幾個知道內情的宮人憐憫公主,幾個人花了銀子去打點,小公主怕是活不到現在。
隻是帝王昏庸,少年的意氣風發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隻知尋仙問道的昏庸皇帝,國力傾頹,且權力幾乎都掌握在那位攝政王手中,現在的帝王更像是一個擺放品。
隻是如今西域要來出兵,皇帝也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來,他還有這麼一個女兒。
容貌上乘,身份高貴卻不受寵,且沒有母族撐腰。
可不就是送女求和的最佳人選嗎。
聖旨頒下去,就像牢固的金|鎖|鏈一樣困住了花季少女的一生。
偏偏這公主還繼承了她母親的倔強性子,在宮門跪了兩個時辰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徐風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惻隱之心,可他隻是一個太監,他什麼都做不了。
一門之隔,皇帝正在與新納的妃嬪嬉笑逗趣,她們將窗戶關上,免得讓外麵的雨下進來。
桌案上的暖玉琺琅雕香爐中燃燒著香料,向外飄散著嫋嫋的白煙。
他們的笑聲消失在雨中,外麵的人聽不到。
秋天的涼風寒意瑟瑟,徐風低下頭,不忍心再看麵前跪著的公主。
元黛被凍得打了個寒戰,她抱緊自己的肩,抬頭看向緊閉著的宮門,眼中已然消弭了所有的情緒。
果然還是不能改變什麼。
她感覺頭暈得很,膝蓋痛,頭也很痛,身上也很冷。
不遠處有腳步的聲音,好像是朝這裏來的。
在暈倒前,她似乎看到徐風恭敬的行禮,手中的拂塵搭在了一側的胳膊肘。
“攝政王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