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那炙眼的赤色掠上我的眼皮時，我清醒過來。身下那堆幹黃的茅草刺撓著我的毛孔。我眯著眼向上瞥了一眼，一個凸透鏡將一束微弱的光線聚焦成一小束更亮的照在我臉上。這樣，隻要天剛明了幾分，人就能醒來。
我不記得我是何時到這裏的，但這裏的一切都令我熟悉——那團茅草將我同冰冷的鏽的鐵床板隔開，在旁還有一套破爛的舊木桌椅。沾滿汙漬的牆仍能分辨出些許白色，就在這樣的牆上還刻著用以計日的劃痕。
我從床上掙紮著爬起，從床下取出洗漱用具，我微笑著看見牙刷上長著些赤黃。我記不清使用了它們多長時間，但分配所似乎從沒給我換過一把新的。
我出門，微笑著隨人流快步走到公共洗漱間洗漱，鎮長說：“洗漱是一天幸福生活的開始，每個人都應該洗漱。”
我進到洗漱間，發現我的朋友們都到了，於是我們注視著鏡子裏的對方互相微笑道早，然後開始賣力的洗漱。
起初氣氛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當洗漱結束時，有一個鎮民還沒有刷牙。我想可能是她剛滿八歲，在我們這裏，所有人滿八歲都要脫離家長。哦，我不了解分配所裏的人，他們可能也是這樣的吧。
此時我已經洗漱完畢，雙手環抱著那堆洗漱用具，我從洗漱池前的鏡子看著那女人被分配所帶走。冰涼的水珠從盆上滑落，溫暖了我的雙手，我的內心呼出一種異樣，是屬於一個正常人絕對無法察覺的異樣，可鏡子裏的我仍是我…
下一步是吃飯，我們有秩序地離開了洗漱間。我回到小屋，看到了分配所已將食物放到了我的桌上——是一個高粱窩窩頭和一碗白開水，水上還綴著幾片菜葉，十分健康。我雖然從未見過鎮長，但此刻心裏已對他充滿感激。
吃完早餐，我習慣性的看了一下分配所給的日程表。日程表是美好生活的關鍵，我們必須執行它。
接下來要去工作了，如果遲到的話也會被帶走，鎮長說：“恪守時間的人是幸福的，每個人都應該守時。”
我快步走出門，街道上的景象同往常一樣蕭索，路邊那幾棵快要枯死的橡樹已經沒有葉子了，幹枯的樹枝像分配所裏的人的手那樣彎曲漫溯。
我移開視線，此時一個人正好從我身旁路過，我們匆忙的微笑。打過招呼，他便快步向前。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我思量，他一定被分配所帶走過。
事實上我也有些跛足，雖然我的記憶中並不存在關於此的記憶，但任何人都一定被分配所帶走過，無論他是否跛足。“能被規則束縛一定是美好的。”
我的工作是在工廠裏批量製造衣服，在規定的時間做夠規定的套數即可。我不知道衣服做好要送去哪兒，至少我從沒穿過我親手做出來的衣服。
工作不止這一種，還有種地，打造工具等等。但我被分配到這裏，這樣的工作讓我們更有歸屬感。
我坐在了工廠裏的那台大蒸汽機前。機器噴吐著雲氣，小水滴彌漫在整個廠房，濕潤了我的肺部，鏽蝕了我生命中的鐵元素。在雲霧繚繞中，我仿佛置身仙境，從機器上時刻傳來的“哢嚓”聲中我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我就坐在這頭吞雲吐霧的大家夥前工作了幾個冬秋，雖然它隨時有爆炸的危險，但我仍義無反顧。分配所的人就來回踱步在我身後，他一定是害怕我和我的這位“老朋友”受傷了，而不是別的原因。
為了讓我們不被分散注意力，我和其他工友被隔開十米，這樣就能避免相互之間的交流所致的工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