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烘幹的時候,雨簾已然微薄。我們又沿著共同的路線散了大約五分鍾的步,隨即在一道路燈光影下揮手告別。
曦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他用的是一部破舊的老人機,除了打電話和玩貪吃蛇以外什麼都做不了,順帶提一嘴,曦曾在他貪吃蛇遊戲裏創下過一萬五的高分——我試著玩了幾局,可即便得分上四位數都相當困難,蛇頭一不注意就會撞上蛇身或是炸彈,更別談逐個吃掉位置刁鑽的豆子。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鬆高還坐在桌前打遊戲,不過比起開學時安靜了許多,大概是不想驚擾已經上床的蘭。林琅還沒回來,大概又是去做酒吧陪酒之類的事情吧。
我迅速脫衣洗漱,迫不及待鑽進被窩裏。這周末過的也真累,先是熬夜混入‘貓的狂歡派對’中,不久前又和曦在大雨裏奔跑。躺進溫暖的被窩時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就是頭有些暈乎乎的,眼皮也愈發沉重,合上之後就莫名其妙再也睜不開了。上大學之後入睡如此之快還是頭一回。
冥冥之間,我的意識,連同夜色裏均勻的呼吸聲,周圍的一切都如沙礫般漸漸散亂,眼皮下的昏暗在掙紮中消散,一抹光亮頓然出現在不遠處,沿著腳下冗雜的碎鵝卵石,它將某人的影子映在塗滿石灰的牆上。我眯起眼,身體忽然驚恐地一震,那影子我隻消一眼就辨認出來了——如此飄動的長發,消瘦的身姿,歇斯底裏向某處呼喊的樣子......我感到寒冷瞬間將我的身體吞沒,光亮處傳來微弱的呼喊聲使我本就緊繃的神經近乎崩潰,我掙紮地想將自己從噩夢中拽出,可不論如何,身體卻沉重不已,恍惚間好像被巨蜘蛛的網牢牢纏住,視線裏盡是雪白的蛛絲,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隨後就是一成不變的情景,我已經能預見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這些年來不斷湧現的噩夢還是追上了我。
第二天我就發燒了,醒來時已臨近中午,病情似乎相當嚴重,我一整天都癱在床上,並且食欲全無。蘭專注地擺弄著他的電腦,壓根沒有要找我搭話的意思,而鬆高一早就出門了,直到晚上也沒有回來,林琅亦然——不過我甚至不能確定昨晚他是否回過宿舍。
明明裹著睡衣和厚厚的被子,寒冷卻直直貫穿了它們,滲透了整個床鋪,我盡力讓整個身子蜷縮在被窩裏,可手腳還是發抖不止。
恍惚間意識又不見了,這回夢也換了——我不總是做那樣的噩夢,不論現在還是過去,那都是偶爾發生的事情,不過每每都會令我隱隱作嘔。再醒來時天色已然沉下去了,鬆高已經坐在木椅上接著打遊戲,蘭仍躺在床上——林琅的位置仍空落落的。
我仍然頭痛的不行,但還是強撐著下床。我感到喉嚨一陣幹澀,生理上對食物的渴求與對油脂的反感不斷碰撞,惡心的感覺從胃裏直直衝上我的腦袋。我發泄般一口接著一口喝著熱水,卻依舊沒能改變這個事實。
回想起來,真不該在初到的一周裏折騰這麼多事情,明明本身就對南方的濕潤氣候不適應,再加上我那天生比較虛弱的體質,醫生以前就叮囑過我要少做容易耗費精力的事情。我趴在鼠標墊上,眯眼注視著台燈下略顯單調的玻璃杯,它並未如同商家描述的那般折射出動人的色彩,而隻是靜靜地盛著熱水,黑色的什麼被映在水中,我懷疑那是我的眼睛,但出於糟糕的物理成績,我也並不敢篤定。
手機黯淡的屏幕忽地閃亮了一下,我疲憊地伸手取過。
“您的包裹已到......”我啪地一下扣上了它,沉悶的碰撞聲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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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麼搞的,看起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睜眼,視線意外地模糊,天空好似撕裂開一道口子,雪花如同薄薄的信紙翩翩飄落,遮住了燈光下女孩的臉,她就優雅地立在那裏,飄然的連衣裙猶如風中的紫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