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意識，眼前彌漫的黑霧遮蓋了一切，除了不知道身體哪裏的疼痛，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花間紅的大腦，提醒她自己還活著。
突然，一陣強烈的痛感驅散了那片黑霧，連帶著花間紅的意識也一陣恍惚。
花間紅被一個強而有力的巴掌拍了醒來。
“醒了？”
正尋思著當今崔氏家主竟然如此暴力，花間紅眯起雙眼打量著眼前之人。
頭發不過寸長，粗眉大眼，雙目炯炯地看著自己，還有絡腮胡……不對，絡腮胡？
花間紅雙目圓瞪，混亂的思緒驟然收緊，此時她突然注意到了對方著裝。
黑色基調的盔甲，左臂綁著血紅色的布條，胸甲上還刻著一隻相貌可怖的狼頭。
“將軍，你醒了？”
那人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蒙布般模糊。
“這裏是……”
花間紅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壓根發不出聲音。
“將軍不記得屬下了嗎？”
那聲音透著一股失望的情緒。
“你，是，誰？”
花間紅終於掙紮著開口，一字一句地問道。
“將軍不記得屬下了嗎？”
那人機械地說道，就連麵容也變得模糊。
突然，花間紅感到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般，一段奇怪的回憶浮現在她腦海裏，無數聲音如潮汐般湧來:
“將軍，此去北上，隻能來生再見了。”
“你對得起你的屬下嗎？西南邊軍沒有你這種人！”
“逃兵花間紅，罪當處死！”
嘩啦一聲，眼前的場景突然破碎開來，花間紅發現自己墜落在一片荒原之上，這裏似乎是古戰場，各種兵器與盔甲殘片散落一地，還有不少人類的殘骸，以及時起時落的食屍鴉。
這是哪？
這些聲音都是什麼？
他們是誰？
我是逃兵？
花間紅的思緒逐漸發散，她竭盡全力回想自己的過去，卻發現在拜入滄海宗門下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花間紅，天資上乘，批準進入內門子弟，望日後更加努力。”
入門長老的話語，還有那張充滿皺紋的臉和讚賞的眼神，像是在自己記憶中設下的一道藩籬，再也無法往前一步。
突然，她似乎在荒原遠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穿著那身相同的盔甲：黑色甲片、紅色布條和一隻手繪的狼頭圖騰。
身穿戎裝的花間紅回頭看向自己，突然微笑了一下，嘴巴張了張，話語卻像是被風吹散了一般，隻能依稀從嘴唇動作上讀出隻言片語：
“我們……一直都是……棄子。”
“什——麼？”
“離開軍隊後……還是……被拋棄……棄子。”
來不及多看上一眼，花間紅的思緒被拉回時間長河的下遊，往昔的經曆如流彩般劃過眼前：
“下山曆練？師姐，你可要多多保重啊！”
“進了封月樓，就要丟掉你那些名門正派的作風……哪有光明正大的殺手，你說呢？”
“恭喜執事大人，大人武運昌隆！”
還有無數雙眼睛，在虛空中直視著她，每雙眼睛都流轉著不同的色彩。信任的眼神，失望的眼神，凶惡的眼神，怨恨的眼神……最後是一雙清亮的眼眸，屬於持搖山人。
“前塵往事，牽扯過多，可惜可歎。”
“山……人？”
花間紅迷迷糊糊地說道。
“山人現在在那破道觀裏呢。我可不是小道士，睡迷糊了？”
一個陌生的清涼嗓音傳入耳中，像是大夢初醒般，花間紅睜開雙眼。
柔軟的床褥，錦緞做的床簾，雕花的天花板，明亮但不刺眼的燭光，還有一個少女站在床邊，玩味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