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門口,身為鬼物的老嫗直至此刻方才現出真身。
一身如黑色壽衣的衣物表麵,密密麻麻鑲嵌著一時間難以數清的人臉。
這些人臉上都時時刻刻在變化著,痛苦,恐懼,絕望,哀嚎。
老嫗一雙枯骨般的手似是憐愛這些不得去往輪回路的冤魂一樣,輕輕撫摸著他們的臉,麵色如癡如醉道:“瞧瞧他們的臉,是多麼讓人沉醉其中啊。”
老嫗原本佝僂的身形此時變得挺拔了許多,一頭四散的白發突然間由白轉黑,滿是褶皺,腐爛不堪,附著蛆蟲的臉也在一點點變得正常。
高良借著月光,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麵色凝重起來,看來這鬼物的實力,遠超自己的想象!
高良轉頭看了眼周身布滿了大大小小裂縫的山神神像,心沉到了穀底。
入了修道門,方知多險惡。
這句話是當初吳叔對自己說的。現在看來,說的是半點不假。
高良絲毫不敢鬆懈,看樣子這鬼物今晚是不打算就此放過自己三人了。
於是他微微偏頭,衝著賀蘭因和崔寧道:“要是等會這鬼物進了廟,我盡可能拖住它,你們趕緊逃!不用管我!”
賀蘭因瞬間紅了眼眶,激動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崔寧苦澀一笑,這才放開了緊緊攥著賀蘭因衣袖的手,手心已經滿是汗水,這兩天的長途跋涉已經讓他身心俱疲,哪裏還有什麼力氣逃?
他意興闌珊道:“良哥,我跟你一起留下來吧,我沒力氣跑了。讓蘭因走吧,我這麼胖,那鬼東西就算要吃我,也得吃好一會兒,起碼能夠為蘭因爭取一點時間……”
賀蘭因思緒激動,幾乎是大喊大叫道:“我說了不行,要走就一起走,誰都不要留下,不然就一起死!”
高良徹底轉過頭,臉上露出第一次生氣之色,稍微加重了語氣,“聽話!能逃一個算一個!以後去了劍崖努力修煉,成了大劍仙,再回來幫我報仇就是了。”
說完這些話,高良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抬起手舉向後腦,將別在腦後的那根白玉雲紋簪取下來,遞給了賀蘭因。
“拿著,你們走了,我才能毫無顧忌的出手。”
賀蘭因頓時哭出聲,瘋狂搖頭,一雙美眸裏滿是痛苦之色,“不走,我不走……”
高良也不收回手,就保持那個姿勢,“這根簪子是先生交給我的,我不想它落入到那鬼物手裏。”
崔寧滿臉歉意,看著高良欲言又止。
高良對著他笑著點了點頭,同樣沒說什麼。
最終,賀蘭因麵色痛苦絕望,顫顫巍巍伸手接下了白玉簪。
高良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門口的鬼物,麵色坦然,“練拳不過一月有餘,今夜堪堪入了一境武夫,不成想所遇到的第一個對手竟然是一個結丹境的鬼物。”
“家中有位長輩在我學拳之時跟我說過,天下習武之色不外乎是練氣士也好,純粹武夫也罷,都應該有一個念頭。”
老嫗頓時來了些許興致,她倒要看看這剛入了一境武夫的毛頭小子能出的出來什麼臨終遺言來。
“哦?什麼念頭?”
“胸納一口浩然氣,敢叫日月換青天!”
高良一言既出,一身充沛拳意肆意流轉,充斥體表,隱隱有呼嘯之聲。
草鞋少年那一雙明亮眼睛始終不曾流露出半點怯意。
老嫗突然放聲大笑,尖銳的笑聲響徹山穀,使得本就荒涼的山穀更加陰森凜冽。